陈炎笑了,这年头,谁身上能超过五十块钱都算稀罕事,小胖突然要这么一笔钱,果然是为了小姑娘。他想起自己小时候,想要给喜欢的女生买块橡皮都要攒好久的零花钱。看来这小子的青春期是真的到了,心里藏不住事。陈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,里面是他这段时间赚的钱,还有几张零钱。他抽出五百块递过去,打趣道:“臭小子,挺有眼光啊,小雨那姑娘我见过,长得文静又乖巧。两百块够不够?给你五百,买点好点的礼物,再请人家吃顿好的,别太小气了。”
“够了够了!谢谢黑哥!”小胖接过钱,激动得脸都红了,紧紧攥着钱,生怕掉了似的,“我就想买个音乐盒给她,她一直想要一个。”他说完,红着脸就跑了,还不忘回头喊了句“黑哥你真是我的救星,以后你有事尽管吩咐我!”
陈炎笑着朝他的背影喊:“别光顾着谈恋爱耽误功课,期中考试要是考砸了,看我怎么收拾你!对人家姑娘好点,多关心关心她,可不许让她受委屈!” 心里却想着,年轻人的喜欢就是这么纯粹又热烈,像夏日里的阳光,直接又温暖,倒也挺让人羡慕的。他想起自己和张玉香之间的情愫,虽然隔着一层“小姨”的身份,却也有着不一样的甜蜜。
笑过之后,陈炎把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,发动摩托车。“嗡——”摩托车的引擎声响起,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。他跨上摩托车,戴好头盔,朝家的方向驶去。路上的风迎面吹来,带着清晨的凉意和泥土的清香,路边的稻田里,稻穗已经开始泛黄,沉甸甸的,随风摆动,像一片金色的海洋。偶尔有农民在田里劳作,看到陈炎,笑着和他打招呼:“黑子,上学去啊?”陈炎笑着回应:“叔,我回家一趟!”
十几分钟后,陈炎回到了家。院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鸡叫声和陈国忠喂鸡的声音。“黑子,回来了!”陈国忠正在院子里的鸡窝旁喂鸡,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旧衬衫,袖口挽起,露出黝黑的胳膊,上面布满了劳作留下的伤痕。在农村,孩子偶尔住亲戚家是常事,所以他们对陈炎一晚上没回家并没有觉得奇怪,只是以为他在张玉香家多待了会儿。
“恩,爸,你过来一下,我跟你商量个事。”陈炎把摩托车停在院子门口,摘下头盔,一边说着,一边走到屋前的台阶上坐下。台阶是用青石板铺成的,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,旁边放着一个小马扎,是外婆平时坐的。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,抽出一根烟递了一根给父亲,自己也点燃了一根。
陈国忠放下手里的喂鸡勺,接过烟点燃。烟盒是中华牌的,他仔细看了看,心里暗暗高兴,觉得儿子小小年纪就能抽上这么好的烟,肯定是赚了不少钱,以后肯定有大出息。他吸了一口烟,烟雾从鼻孔里缓缓吐出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:“怎么了,有什么事跟爸说。”
陈炎深吸了一口烟,烟雾在嘴里停留了片刻,才缓缓吐出。他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,心里有些犹豫,但还是鼓起勇气,开门见山说道:“爸,我想这学期暂时先请假,不读书了。”他知道这个决定肯定会让父亲惊讶,所以语气尽量平静。
果然,陈国忠听到这话,手里的烟都差点掉在地上,他立刻跳了起来,声音都提高了几分,不敢置信地看着陈炎:“什么?这学期不读了?那你要干什么去?好好的书不念,你想干什么?”他的眉头紧紧皱起,脸上满是焦急和不解,在他看来,读书是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。
陈炎一脸镇静地示意父亲坐下,拍了拍身边的台阶:“爸,你先别激动,听我慢慢说。这学期读不读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影响了,高二的课程我早就自学完了,上次期中考试我还是班里的前十名,就算不去学校也不会落下功课。而且我现在不管看到什么,都在琢磨能不能从中赚钱,比如上次我去镇上卖水果,赚了不少钱,感觉比在学校里死读书有用多了。我想趁这段时间好好磨练一下自己,多赚点钱,以后咱们全家就能安心过好日子了,不用再这么辛苦。”
“可是,你下学期就高三了,正是关键的时候,万一考不上好大学怎么办?”陈国忠还是想打消儿子的念头,他蹲在地上,猛吸了几口烟,眉头皱得更紧了,“我和你妈这辈子没什么文化,只能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,就是希望你们兄妹俩能好好读书,将来考个好大学,跳出农门,不用再受我们这份苦。”
陈炎想了想,耐心地说:“爸,我知道你和妈都是为了我好。但高三的事到时候再说,而且考大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。你看现在不少大学生毕业,也没找到什么好工作,还不是一样打工。咱们农村孩子读书,不就是为了能多赚点钱,让家里日子好过点吗?我觉得多去社会上实践实践,说不定比单纯读书更有用。更重要的是,小敏现在还在读书,她成绩比我好,将来肯定能考上好大学。要是我们俩以后都考上大学,按家里的条件,肯定负担不起,到时候总得有一个放弃。所以我想先出来赚钱,供小敏读书,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闯出一番名堂。”他的语气诚恳,眼神里满是坚定。
陈国忠沉默了,他蹲在地上,手里夹着烟,烟雾袅袅升起,模糊了他的表情。儿子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,农村家庭供两个孩子上大学,确实是一笔天文数字,他和妻子没日没夜地干活,也攒不下多少钱。这段时间儿子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,比以前懂事多了,也确实赚到了钱,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。他心里渐渐松了口气,在他看来,只要孩子有本事,能赚钱过上好日子,读不读大学也不是那么重要了。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,抬起头看着陈炎:“那你休学后,想好了要干什么吗?可不能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。”
“我想趁这个时间去大城市和沿海那边走走,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赚钱机会。”陈炎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,他想起上一世听说沿海那边发展得很快,有很多赚钱的门路,“比如去广州、深圳那边,看看能不能做点小生意,比如服装、电子产品什么的。我之前卖水果的时候积累了一些经验,应该能行。”这些赚钱的秘密,他暂时不想告诉父亲,怕父亲担心。
陈国忠想了很久,终于叹了口气,把烟蒂摁灭在地上:“好吧,你现在长大了,有自己的想法了,我也管不了你太多。但你得答应我,千万不能去干违法乱纪的事,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,遇到什么困难就给家里打电话,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。”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舍和担忧,毕竟陈炎还是个孩子,就要一个人去外面闯荡。
陈炎见父亲同意了,顿时松了口气,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。他连忙保证:“爸,你放心,我绝对不会去干坏事,一定踏踏实实赚钱,等我赚了大钱,就回来给家里盖新房子,让你和妈享清福。”他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,心里有些酸涩,父亲为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,是该好好享福了。
“我得去地里干活了,今天要把那片玉米地的草除完。”陈国忠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“桌子上有块腊肉和一些米面,是你妈昨天从镇上买的,你一会儿给你小姑送过去吧。她一个人在靠山村教书不容易,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。”他朝门外走去,想起自己这个妹妹,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,脚步也慢了些。
他们三兄妹里,小姑陈梅的文化程度最高,当年考上了县里的师范学校,是村里第一个考上中专的姑娘,全家人都为她骄傲。可她毕业后却偏偏性子倔强,放着县里中学的好工作不找,非要去靠山村那个穷地方当小学老师。爷爷奶奶当时气得不行,和她大吵了一架,她就赌气离开了家,很少回来。一个月就赚一百多块钱,搞得现在三十出头了还没嫁人。父母过世后,他这个当大哥的,没少为这个妹妹操心,每次去靠山村看她,都想让她回来,可她总是说“孩子们需要我”,执意要留在那里。
陈炎愣了愣,关于小姑,他的印象很模糊。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,小姑都很少来家里,算起来,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小姑了。他只记得小时候,小姑还没去靠山村教书的时候,经常来家里,给她和小敏带糖果和玩具。小姑那时候很年轻,穿着漂亮的裙子,笑容很温柔。后来听说她是因为执意要去大山里教书,和爷爷奶奶闹翻了,赌气离开了家。不过他记得,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,小姑回来了,穿着一身黑衣,哭得撕心裂肺,跪在坟前磕了好几个头,看得出来心里很孝顺,也很愧疚。
他站起身,走进屋里,桌子上果然放着一块腊肉和一袋米面。腊肉是用绳子系着的,看起来油汪汪的,散发着淡淡的香味;米面是白色的,装在一个布袋里,袋子上印着“优质大米”的字样。他想起小姑教书的那个靠山村,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地方,交通不便,要翻过好几座山才能到。所谓的小学,不过是用木头和稻草搭起来的破草屋,屋顶还漏雨,一到下雨天,孩子们就要搬着桌子躲雨。里面的学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,穿得破破烂烂,有的甚至连鞋子都没有,却一个个眼神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。那一百多块钱的工资,还是靠山村村民们省吃俭用凑出来的,他们把最好的粮食留给小姑,可见他们对小姑有多尊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