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红撇撇嘴，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，石子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停下：可不是嘛，我们跟他们说工地危险，有施工器械，他们还不听，说我们吓唬人，非要往里闯。凤凤姐跟他们好好说，他们还不耐烦，说话特别冲。还好你来得及时，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陈炎揉了揉肖红的头发，她的头发很软，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：行了，跟小孩子置气不值当，他们也是年纪小，不懂事。没受委屈就好，要是受了委屈，哥帮你们出头。
行了，跟小孩子置气不值当。陈炎笑了笑，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，表盘是黑色的，指针指向下午五点半，都这个点了，晚上想吃点什么？我请你们。最近工地忙，也没好好请你们吃顿饭。 白凤凤眼睛一亮，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吃的，嘴角微微上扬：那去我店里吧，旁边有家‘家常菜馆’菜做得不错，味道正宗，价格也实惠。我们买几个菜回去吃，比在外面吃自在，还能喝点小酒。 肖红连忙附和，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：好啊好啊，我好久没去凤凤姐店里吃饭了，她家的沙发坐着特别舒服。我去买菜，你们先回去等着，我顺便问问老板今天有什么新鲜菜。
三人分工好，陈炎陪着白凤凤先回店里，肖红则转身往旁边的“家常菜馆”走去。白凤凤的店就在工地斜对面，步行也就三分钟的路程。店不大，是一间临街的小铺面，约莫二十来平，门口挂着“凤凤杂货铺”的招牌，招牌是红色的，上面用金色的字体写着店名，旁边还挂着两个红灯笼，显得很喜庆。玻璃门上贴着几张喜庆的福字，还有一张“全场商品八折”的海报。
到了店里，白凤凤习惯性地把门虚掩上，从墙角拿起一把蒲扇，扇面上画着一朵盛开的荷花。她笑着说：“你先坐会儿，我去洗把脸，刚才站在太阳底下晒得慌，脸上都黏糊糊的，难受死了。冰箱里有冰镇的可乐和矿泉水，你自己拿，别客气。”陈炎点点头，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，店里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商品，有零食、饮料、日用品，还有一些小玩具，摆放得整整齐齐。他说：“你去吧，我随便看看。你这店最近生意怎么样？附近街坊都常来吗？进货还方便不？天这么热，进货的时候可得注意别中暑了。”
白凤凤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：“还行，附近街坊都常来照顾，尤其是晚上，下班的人多，生意还不错。进货上周刚去过批发市场，挺方便的，坐公交四十分钟就到了。就是天热点，搬货累点，不过我每次都叫老板帮忙送过来，也不用自己搬太多。”说完便转身走进里屋，蒲扇扇动的风带着淡淡的香皂味，是她常用的薰衣草味。
陈炎点点头，走到靠墙的冰箱旁。冰箱是老式的双开门，白色的外壳有些掉漆，露出里面灰色的铁皮，门上贴着几张卡通贴纸，已经有些褪色。他打开冰箱门，一股冷气扑面而来，驱散了身上的燥热，冰箱里的灯“咔哒”一声亮了起来。里面整齐地摆着几瓶可乐、矿泉水，还有一些蔬菜和鸡蛋，蔬菜用保鲜袋套着，很新鲜。
他拿了瓶矿泉水，拧开盖子喝了一口，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，浑身舒畅。刚放下瓶子，就听到门口传来肖红的声音：“炎哥，凤凤姐，我回来了！买了好多好吃的！”抬头一看，肖红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，袋子都快被撑破了，她一只手拎一个，脚步有些踉跄。后面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，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饭盒，饭盒上印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图案，边缘有些磨损。
肖红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，擦了擦额头的汗，喘着气说：“这是饭店老板家的妹妹，叫杨铃，正好来送菜，我看她一个人挺孤单的，就顺便把她拉过来一起吃饭了。”杨铃站在门口，有些局促地看着屋里的陈设，小手紧紧攥着饭盒把手。
陈炎看向那个小姑娘，她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，身材瘦小，比肖红还矮半个头。梳着简单的麻花辫，发梢用红色的橡皮筋绑着，橡皮筋有些松了，几缕碎发垂下来。碎发贴在额头上，应该是走路走得热了，脸颊红彤彤的，像熟透的苹果。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花衬衫，领口处缝着一块小小的补丁，是用白色的布料缝的，虽然颜色不一样，但针脚很整齐。黑色七分裤的裤脚有些卷边，脚上是一双旧布鞋，鞋尖有些磨损。
她手里紧紧攥着饭盒把手，指关节都有些发白，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，眼神里有些不安，像是怕打扰到别人。“麻烦你跑一趟了，小妹妹，外面天热，快进来凉快凉快。”陈炎客气地说道，指了指旁边的椅子。杨铃把饭盒轻轻放在桌上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不麻烦，姐姐经常照顾我们生意，这点路不算什么。”说完赶紧低下头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，遮住了眼睛，耳朵尖却悄悄红了，像熟透的樱桃。
白凤凤从里屋出来，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擦着脸，看到杨铃笑着走过去：“铃铃今天怎么是你送菜？你姐姐呢？平时不都是你姐姐送吗？”杨铃小声答道：“姐姐今天身体不舒服，感冒了，在家休息，我就来帮忙送一下。老板说让我小心点，别把菜洒了。”
白凤凤这时从里屋出来，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擦着脸，毛巾是粉色的，上面印着小熊图案。看到杨铃笑着走过去：“铃铃来了，辛苦你了，菜钱给你。”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，钱包是棕色的皮质，有些旧了，抽出几张零钱，是一张五十的和几张十块的。杨铃连忙摆手，往后退了一小步，像是受了惊吓：“肖姐姐已经付过了，不用再给了。那我先回去了，老板还等着我帮忙呢，店里还有客人。”
肖红一把拉住她，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，指腹蹭到女孩洗得发白的衣袖，布料有些粗糙，动作带着熟稔的温柔：“别急着走，跟我们一起吃点吧，人多热闹，正好尝尝你家饭店的手艺。你看我们买了这么多菜，三个人也吃不完，别浪费了。”杨铃有些犹豫，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，衣角都被她绞得有些皱了，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众人，嘴巴动了动，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。白凤凤也劝道：“坐下吧，就是家常便饭，耽误不了多久，我们吃完了让陈炎送你回去，顺便给你姐姐带点吃的，她感冒了肯定没胃口。”
盛情难却，杨铃只好拘谨地在桌子角落坐下，双手放在腿上，身子微微前倾，像是坐得很不安稳。肖红打开塑料袋，把菜一一摆到桌上：洋葱炒牛肉、番茄炒蛋、凉拌黄瓜、鱼香茄子，还有一盘红烧排骨。菜刚摆好，一股浓郁的香味就飘了出来，让人垂涎欲滴。她一边给杨铃夹了一块牛肉，牛肉块很大，上面还带着洋葱碎，一边说：“铃铃家是柳叶村的，今年刚小学毕业，本来考上了县里的初中，但家里条件不好，就没再继续读书，出来帮家里减轻负担了。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在上小学，才八岁，妈妈身体不好，有风湿，一到阴雨天就腿疼，干不了重活，全靠爸爸在外打工赚钱，在工地上搬砖，很辛苦。”
陈炎知道柳叶村的情况，比靠山村还要偏僻贫困，村里全是山路，坑坑洼洼的，下雨天根本没法走。种地只能靠天吃饭，土地贫瘠，一年也收不了多少粮食。很多人家都靠外出打工维持生计，年轻人大多出去了，村里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。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眼神坚定的小姑娘，心里有些感慨，想起靠山村的宁雅，宁雅也是小小年纪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担，照顾生病的奶奶。心里盘算着“以后工地缺个记账的小工，活儿不重，就是记记材料进出、工人考勤什么的，还能学点东西，一个月给她开八百块钱，比在饭店打工强，或许能帮铃铃找个更稳定的活”，嘴上问道：“那你在饭店帮忙累不累？一个月能休息几天？工钱够不够花？平时老板会不会让你做额外的活，比如洗碗、拖地什么的？”
杨铃小口嚼着牛肉，牛肉很入味，她慢慢咽下去，才摇摇头，声音依旧很小：“不累，老板人好，除了店里的活，不让我做别的。每天就是端端菜、收收碗、记记菜单。一个月能休息两天，工钱有五百块，够花了，我都攒着给弟弟交学费和给妈妈买药。休息的时候还会让我看看书，老板家有很多旧书，说多读书有好处，以后能有出息。”
杨铃小口吃着菜，夹菜时筷子微微颤抖，生怕夹不稳掉在桌上。她夹了一小块番茄炒蛋，鸡蛋很嫩，番茄酸甜可口。小声答道：“不累，就是洗洗碗、端端菜、擦擦桌子。有时候客人多，会忙一点，但习惯了就好了。一个月能休息两天，工钱有五百块，够花了，我都攒着给弟弟交学费。老板人挺好的，管吃管住，住的地方就在饭店后面的小房间，虽然小，但很干净。还会教我算账、写收据，我现在已经能独立记账了。”
白凤凤叹了口气，给杨铃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，鸡蛋黄嫩嫩的：“这孩子懂事，每天最早来最晚走，干活特别勤快，有时候饭店忙到晚上十点，她也没抱怨过一句。上次我去饭店吃饭，看到她忙得满头大汗，还不忘给客人倒水，特别有礼貌。”肖红喝了口可乐，可乐里的冰块碰撞发出“叮当”声，她补充道：“上次饭店来了个难缠的客人，喝了点酒，故意找茬说菜咸了，还拍桌子骂人。老板不在，我们都慌了，还是铃铃机灵，端了碗冰镇的绿豆汤过去，笑着说‘叔叔，天热喝碗绿豆汤解解暑，菜要是咸了我让厨房给您重新做一份’，几句话就把人哄好了。后来老板回来了，还特意给她发了五十块奖金呢。”杨铃听到夸奖，脸颊更红了，像熟透的桃子，小声说：“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，老板人好才给我奖金的。换做别人也会这么做的。”
几人正说着话，陈炎的手机突然“嗡嗡”地响了起来，屏幕显示是谢振豪打来的。他按下接听键，把手机贴在耳边，听筒里传来谢振豪略带嘈杂的声音，背景里有汽车鸣笛声和市场的吆喝声：“炎哥，你要的那辆进口欧宝越野我给你提回来了，黑色的，你之前说喜欢黑色。牌照也办好了，尾号0555，特别顺。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取？我给你停在摩托店后院了，还盖了车衣，怕落灰。”
陈炎走到窗边，推开一条缝，外面的风带着热气吹进来。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，太阳已经西斜，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。想了想：“明天吧，我明天上午去工地检查进度，看看钢筋的标号对不对，水泥的质量有没有问题，中午的时候顺便过去取。对了，老金那边工程款的事，你先给他转一部分，别让他资金周转不开影响施工质量。最近天气热，工人施工也辛苦，让他多买点防暑药品，保证工人的安全。”提到工程款，陈炎皱眉看了眼工地方向，心里盘算着“得抽时间去看看钢筋的标号对不对，之前跟老金说好了要用hrb400e的螺纹钢，可别他为了省钱用成hrb335的。还有水泥，要用po42.5的，可不能出豆腐渣工程，不然以后出了问题就麻烦了”。
“我知道了，刚才已经给他转了五十万，他说收到了，还说会尽快把剩下的建材送过来，保证不耽误工期。他还说会给工人买防暑药品，每天供应绿豆汤，让工人安心施工。等你明天过来再补剩下的八十万，应该就够他周转了。”谢振豪答道，语气很爽快。挂断电话，陈炎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，走到白凤凤面前。钥匙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老虎挂件，是之前去庙会买的，老虎的样子很可爱，黄色的身体，黑色的条纹。“我那辆车你先开着吧，钥匙给你，平时你出门进货、办事也方便，不用挤公交或者骑电动车。天这么热，骑电动车晒得慌。”
白凤凤愣了一下，眼睛微微睁大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，嘴巴张了张：“那怎么行，你自己不用吗？你跑工地、去县城也需要车啊。再说这是新车，我开着怪爱惜的，万一刮了碰了可怎么办。”陈炎笑着说：“车就是用来开的，放着才可惜。我平时在村里和工地跑，电动车更方便，穿梭自如，还不用担心堵车。你就拿着吧，别跟我客气。刮了碰了也没事，有保险公司呢。”
“我平时在村里和工地跑，电动车就够了，方便还灵活。”陈炎把车钥匙递过去，钥匙上的老虎挂件在灯光下晃了晃。“你拿着，要是有事出门也不用风吹日晒的。以后进货的时候，也能多带点货，不用每次都跑好几趟。”白凤凤推辞不过，只好伸出手接过钥匙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钥匙，心里却暖烘烘的，像揣了个小火炉。鼻尖微微发酸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她赶紧低下头，用头发遮住脸，笑着把钥匙攥在手心，声音带着些许哽咽：“那……那谢谢你了，我会好好爱护的，肯定不会刮到碰到。以后你要是用车，随时跟我说，我给你送过去。”
肖红看着两人，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，用手捂住眼睛，打趣道：“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客气，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，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电灯泡。快来吃菜，再不吃都凉了！这红烧排骨可是我特意让老板多放了点糖，甜口的，你俩肯定爱吃。”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洋葱炒牛肉，牛肉的香味瞬间在嘴里散开，嚼劲十足，洋葱带着微甜，一点都不辣，火候刚刚好。
肖红又拿起玻璃瓶倒可乐，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“叮当”声，冰镇可乐冒着气泡，顺着喉咙滑下，凉意驱散了暑气，让人浑身舒畅。杨铃看着三人说说笑笑的样子，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，拘谨感渐渐消散，她拿起筷子小口吃着菜，动作也变得自然了些。白凤凤看着她，眼里满是疼爱，问道：“铃铃，你弟弟今年上几年级了？学习好不好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学习用品，姐姐给你买。”
杨铃眼睛亮了亮，像星星一样闪烁，她抬起头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：“上三年级了，学习挺好的，上次考试还考了班里第三名呢。老师还表扬他了，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。他想要一个新的书包，之前的书包破了，缝了好几次。”陈炎笑着说：“那真不错，是个懂事的孩子。书包的事包在我身上，明天我去县城给你弟弟买个新的，买个结实点的，上面印着他喜欢的卡通图案。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，能帮的我们一定帮。”
店里的气氛温馨而热闹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路灯的光芒透过玻璃洒进来，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，给这小小的空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。几人一边吃着饭，一边聊着天，笑声不断，回荡在小小的店铺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