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的惊险与温情还萦绕在心头,晨光便已悄悄漫进屋子。经过地痞闹事一遭,杨铃心里的拘谨彻底消散,反而多了份对这个“新家”的踏实感。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门上临时粘贴的塑料布,在地面织就一片细碎光斑,既像撒落的碎钻闪烁微光,又似揉碎的金箔铺满一隅,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被染上暖融融的色泽,裹挟着晨起独有的清新暖意漫进屋子,悄然驱散了夜晚残留的微凉。杨铃是第一个醒来的,她轻手轻脚走出小隔间时,脚底踩着的旧木地板发出细微的“吱呀”声,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。抬眼便撞见白凤凤在厨房灶台前忙碌——不锈钢锅铲与锅底碰撞出“叮叮当当”的轻快声响,葱花鸡蛋面的香气裹着热气袅袅升腾,油星在滚沸的汤中“滋滋”作响,溅起的细小水花落在洁白瓷砖上,转瞬便蒸发无踪。这香气与窗外巷口早点摊飘来的豆浆甜香、油条焦香交织在一起,在空气中酿成温柔又鲜活的烟火气,让杨铃心底泛起一阵久违的暖意。“铃铃醒啦?快去洗漱,我特意给你煮了溏心蛋,蛋黄刚凝一半,你上次尝过就说喜欢这个火候,葱花也多放了些提味。”白凤凤回头时漾起一抹笑,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,额前碎发被蒸汽熏得微微卷曲,沾着细密的水珠如同撒了层碎钻,围裙下摆还沾着点面粉——那是今早揉面准备做葱油饼时蹭到的,指尖残留的蛋液在晨光下泛着淡淡光泽。
杨铃轻声应着,声音柔得像浸了温水,拿起肖红送的草莓毛巾走进卫生间。毛巾上的薰衣草香还未散尽,那是肖红特意喷上的心头好香水,贴在脸颊软乎乎的,触感细腻如云朵——昨晚肖红带她看小隔间时,不仅铺了晒过阳光的碎花床单,还把这个珍藏的草莓毛巾和小熊玩偶一起放在了枕头边,让她一夜都睡得格外安稳。镜子里的姑娘眼下虽仍带着淡淡的青黑——那是连日奔波留下的痕迹,却比昨日多了几分鲜活气,嘴唇也泛起自然的粉色,不再是刚从饭店逃出来时那副苍白憔悴、眼神怯生生如受惊小鹿的模样。她拧开水龙头,冰凉的自来水扑在脸上,瞬间冲散残留的困意,连带着初到陌生环境的紧张也消散不少。这时肖红打着哈欠推门进来,眼睛还眯成一条缝没完全睁开,像只刚睡醒的小猫,头顶翘着几根乱糟糟的呆毛,睡衣领口歪着,露出一小片白皙锁骨,脚步都带着点虚浮:“早啊铃铃,昨晚睡得咋样?那只小熊玩偶软不软?我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给你了,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我妈特意去市中心玩具店挑的,绒毛都是进口的,我抱了三年,连洗都舍不得用力搓,就怕把绒毛洗糙了。”“睡得特别香,小熊很软,抱着就特别有安全感,谢谢肖姐姐。”杨铃腼腆地弯了弯眼,眼尾浮现浅浅笑纹,挂毛巾时目光落在肖红手腕上——那里还留着昨天被玻璃渣蹭到的浅红印子,边缘泛着红,像是要发炎的样子,她不由得皱了皱眉,“你的手没事吧?我包里有创可贴和碘伏药膏,是之前备着的,要不要擦点?碘伏消炎快还不容易留疤,女孩子手上留疤多不好看。”肖红满不在乎地摆着手,晃了晃手腕还故意转了两下,带着点小得意:“小伤而已,过两天就结痂了!咱们今天有大事要办——挑水彩画材去!我早听文具店老板说新到了马卡龙色颜料,粉粉嫩嫩的还有珠光效果,光线下一照亮晶晶的,画在墙上肯定特别好看,保准咱们网吧一开业就成这条街的网红打卡点,到时候客人都得排着队来!”
四人刚放下碗筷,碗里的面汤还冒着袅袅热气,在微凉空气中凝成细小水雾附着在碗壁上,门外就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——“笃笃笃”,节奏缓慢又迟疑,像是怕惊扰屋里人,又似自己心里发虚没底气,敲了三下便停了,过了几秒才又轻轻敲了两下。陈炎与白凤凤对视一眼,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然与一丝警惕,陈炎起身走向门口,脚步放轻,透过猫眼看去:经济小馆老板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深蓝色西装,领口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油渍,像是昨天匆忙套上的,袖口也蹭了点灰尘,头发梳得油亮却掩不住眼底的慌张,额角冒着细密汗珠,顺着鬓角滑落在西装前襟上,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,袋角被撑得有些变形,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;身后跟着个穿工装的年轻人,怀里抱着一卷玻璃——边缘用泡沫纸仔细包着,胳膊下夹着沉甸甸的工具包,脸上满是局促,眼神四处闪躲不敢看人,手指紧张地抠着工具包带子。“进来吧。”陈炎拉开门,语气平淡无波,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,像是在掂量对方的诚意,周身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场。老板一进门就满脸堆笑,笑容有些僵硬,嘴角扯得不太自然,眼角皱纹都挤在了一起,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,袋子与桌面碰撞发出“咚”的闷响,双手在身前紧张地搓着,指关节都泛了白,声音带着讨好甚至还有点颤抖:“陈哥,白凤凤姐,还有杨铃妹子,昨天的事真是我糊涂!一时鬼迷心窍才派那两个混小子来闹事,现在想想悔得肠子都青了,您几位大人有大量,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,就当我是个屁放了,千万别往心里去,以后我绝对不敢了。”说着就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沓用橡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的现金,又额外抽出几张红票子叠在上面,双手捧着递过来,姿态放得极低,几乎要弯下腰:“这是杨铃妹子一个月的工资,三千块一分不少,都是我特意去银行换的崭新票子;这四百块是赔玻璃的钱,我加倍给,您看够不够?不够我立马再去取,保证让您满意,绝无二话!”
杨铃望着那沓现金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,布料被捏出深深褶皱,指尖泛了白。这是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在油腻后厨里洗碗、擦桌、端盘子,忙到深夜才换来的报酬,手上还留着洗不完碗碟磨出的薄茧,指缝里甚至残留着洗不掉的油渍,却没想到要通过这样剑拔弩张的方式才拿回来,心里五味杂陈——有委屈,有释然,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。她想起在经济小馆的日子,每天被老板呼来喝去,做错一点事就挨骂,如今终于不用再受那份委屈了。老板见状,连忙转向杨铃,深深鞠了一躬,腰弯得快贴到膝盖,态度恭敬又满是愧疚,头都不敢抬:“杨铃妹子,对不住!之前是我脾气冲得像头倔驴,不该因为一个碗就对你大吼大叫还扣工资,我这臭脾气改不了,真是对不住你。我知道错了,以后再也不会了!您要是还想找活儿干,我店里随时给您留着位置,工资直接涨五百,还管两顿饭,顿顿有肉,您看咋样?”杨铃轻轻摇了摇头,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,眼神也亮了几分,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:“不用了老板,我现在在陈炎哥他们这儿挺好的,大家都很照顾我,还能让我做喜欢的事。您以后好好做生意,对员工好点,别再找那些混小子惹事就好,和气才能生财。”陈炎见老板态度还算诚恳,杨铃也没有追究的意思,便收起钱递给白凤凤,语气严肃起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:“既然道歉了,钱也赔了,这事就到此为止。但我把话放在这儿,以后再敢欺负员工或寻衅滋事,就不是赔点钱能解决的了,到时候我直接报警,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。”老板连连点头,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,后背都被汗水浸湿,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轮廓,赶紧朝身后店员摆手,声音都带着颤抖:“快!把玻璃换上,动作麻利点仔细点,别再弄碎了,也别耽误陈哥他们筹备生意,要是弄不好,这个月工资你就别想要了!”
等店员换好玻璃、收拾完碎渣离开后,玻璃门又恢复了往日的透亮,街上往来行人和远处商铺招牌都清晰可见,连街对面卖水果摊贩的吆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。肖红迫不及待地拉着杨铃的手往外走,脚步带着雀跃,像个即将去春游的孩子,脸上洋溢着兴奋笑容:“走啦铃铃,咱们去挑画材!陈炎哥,凤凤姐,你们去电子城看电脑,中午咱们在街角兰州拉面馆汇合咋样?我馋他们家大盘鸡好久了,鸡肉炖得烂烂的一抿就脱骨,酱汁浓得能挂在筷子上,泡着宽面吃想想都流口水,得多加两份宽面,不够再点,今天必须吃个痛快!”陈炎笑着点头,伸手揉了揉肖红的头发,把她头顶呆毛揉得更乱,眼里满是宠溺:“行,路上注意安全,过马路看着点车,别光顾着聊天,挑画材别心疼钱,选最好的来,咱们的网吧得漂漂亮亮的,让人一眼就喜欢上、印象深刻。”白凤凤从抽屉里拿出钱包——那是个棕色皮质钱包,边缘有些磨损,看得出用了有些年头,她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杨铃手里,指尖还带着钱包的温热,语气温柔又坚定:“拿着,买颜料、画笔、调色盘这些,不够就给我们打电话,别省着,该花的就得花,好画材才能出好效果。对了,记得买几支不同粗细的勾线笔,画太阳轮廓、云朵翅膀这些细节能用得上,再买块软橡皮,打草稿错了好修改还不容易擦破墙面,影响整体美观。”杨铃连忙推辞,把钱往回递,手都有点发抖,她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买画材:“不用这么多,画材用不了这么贵的,普通的就好,能画画就行。”肖红却一把按住她的手,把钱塞回她口袋还拍了拍确保不会掉出来,语气强势又藏着关心:“拿着吧!这是咱们‘阳光网吧’的装修基金,专款专用!你画得越漂亮,以后客人越喜欢,来的人越多,咱们赚的钱可比这多多啦!等开业稳定了,还能给你发工资呢,让你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干活,安安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!”
文具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画材,货架从地面堆到天花板,像一面面彩色墙壁,五颜六色的水彩颜料如同浓缩的彩虹,整整齐齐排列在货架上,标签上的颜色名称看得人眼花缭乱,还有各种造型可爱的画笔、调色盘、画纸,甚至连画架都印着卡通图案。杨铃站在颜料区前,眼睛都看直了,像个第一次进糖果店的孩子,眼神里满是惊奇与欢喜,指尖轻轻拂过颜料管上的标签——鹅黄、粉紫、天蓝、草绿、浅橙、淡粉……这些都是她以前只在美术老师工具箱里见过的颜色,那时她只能远远看着,不敢伸手碰,生怕弄坏了赔不起,只能用学校发的廉价水彩笔解馋。肖红拿起一盒二十四色水彩套装,盒子印着可爱的卡通兔子图案,色彩鲜艳,踮着脚递到她怀里,分量不轻:“这个怎么样?颜色超全,还是知名品牌的,我以前学画画的同学都用这个,挤出来的颜料鲜亮饱满,覆盖力强还不容易褪色,画在墙上肯定好看,能保持很久。”杨铃打开盒子,颜料管排列得整整齐齐,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小士兵,每个颜料管上都印着清晰的颜色名称,她用指尖蘸了点鹅黄色颜料在调色盘上轻轻涂抹,明亮的黄色在洁白瓷盘上晕开,色泽均匀,比她以前用的几毛钱一支的散装颜料好看太多,心里既欢喜又忐忑,手都有点微微颤抖,生怕把这么好的颜料弄坏了。“这会不会太贵重了……”她小声嗫嚅,声音细若蚊蚋,几乎要被店里的轻音乐淹没。“不贵不贵,”肖红又拿起几支不同型号的画笔——圆头的上色、扁头的铺色、细尖的勾线,还选了个边缘带波浪花纹的圆形调色盘,上面印着小星星,精致又可爱,“咱们再买个折叠画架,画画时不用一直踮脚,省得累着你,画久了腿也酸;还有一沓素描纸,纸质厚实不容易破,先在纸上打草稿,修改好了再画到墙上,这样不容易画错还能节省颜料,一举两得。”两人挑挑拣拣,很快就选了满满一筐画材,结账时杨铃看着收银台的账单,数字比她预想的多不少,心里又感动又愧疚——这些画材的钱抵得上她以前半个月的工资,让她有些受宠若惊,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大家这么为她花钱。肖红看出她的心思,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,语气轻松:“别想太多,等你把墙面画好,咱们网吧一开业,这些钱很快就能赚回来。到时候客人一进门看到这么好看的墙,肯定得夸咱们有品位,说不定还会拍照发朋友圈帮咱们宣传,那可是免费广告,比自己花钱打广告划算多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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