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成道一时语塞,周鹤年却又开口:“即便兵册为真,你假传圣旨一事,又如何解释?
矫诏亦是死罪,沈川,你总不能说假传圣旨也是为了大汉吧?”
“正是为了大汉。”沈川毫不犹豫地回道,“当时东路军与龙门卫联军被困,若等陛下圣旨传来,鞑靼王庭早已与托达部结盟,
届时河套之战必败,臣假传圣旨,虽是冒险,却换来了鞑靼内乱,为我军争取了战机。
此事臣一人做事一人当,愿受律法惩处,但求陛下勿罪及下属,勿废河套之功,
如若不公……”
沈川眼神瞬间变的肃冷。
他话音刚落,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东厂总管魏万贤提着拂尘,快步走了进来,躬身道:“陛下,臣有要事启奏,
方才收到河套军报,新附军将领索朗率部击退了前来侵扰的鞑靼骑兵,斩获首级两百余颗,
索朗还说,愿为沈将军作证,新附军绝无反心,誓死效忠陛下。”
魏万贤是刘瑶心腹,他的话便是定论。
李成道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周鹤年也垂了眸,不再作声。
可就在此时,吏部尚书王启元忽然出列,慢悠悠地开口:“陛下,沈将军虽有战功,但若因此便赦免其矫诏、私募军队之罪,恐难服众,
日后若再有将领效仿,以为了大汉为名逾越律法,陛下该如何处置?”
这话说得极妙,既不直接弹劾沈川,却堵死了刘瑶赦免的路,
百官纷纷附和,连几位武将都面露迟疑,王启元说的是实情,律法若开了先例,日后便难约束。
刘瑶看着殿内争执不休的百官,指尖轻轻叩着龙椅扶手,忽然轻笑一声:“诸位卿家,今日倒是格外齐心,都盯着沈将军不放。”
她目光扫过李成道、周鹤年等人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:“李大人说沈川僭越,可他同乘御辇,是朕特许的;
周大人说他矫诏,可他若不矫诏,河套便收不回;
王大人说他私募军队,可新附军刚立了功,护了我大汉边境。”
她拿起桌上的兵册,缓缓道:“沈川在河套的所作所为,看似逾矩,实则每一步都是为了大汉,
他若循规蹈矩,按部就班,今日站在这里的,便不是凯旋的将军,而是河套失守的败将了。”
李成道急声道:“陛下!律法不可废啊!”
“律法是为了守护大汉,不是为了束缚能臣。”
刘瑶将兵册扔在案上,声音陡然转厉。
“沈川有功,亦有过,功,朕要赏,过,朕也要罚。”
她看向沈川:“沈将军,你矫诏之罪、私募军队之罪,朕念你事出有因,功过相抵,不予追究,
但你部下在朝堂喧哗,你管束不严,罚你俸银半年,可有异议?”
沈川躬身:“臣无异议,谢陛下恩典。”
李成道还想再说,刘瑶却冷冷瞥了他一眼:“李大人,你身为户部尚书,不去管各地粮荒,
反而盯着沈将军的礼仪不放,是不是觉得户部的事太清闲了?”
李成道身子一僵,连忙躬身:“臣……臣知错。”
刘瑶又看向周鹤年:“周大人,《礼制》是死的,人是活的,太祖皇帝若拘于礼制,何来今日大汉?
日后礼部多想想如何简化礼制,方便百姓,少盯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繁文缛节。”
周鹤年脸色发白,忙应了声“是”。
殿内百官再也无人敢多言,唯有沈川依旧躬身立在殿中,内敛的眼神阴鸷无比。
他知道,这场风波看似平息,实则只是开始。
李成道、周鹤年等人眼底的怨怼,王启元意味深长的目光,还有魏万贤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,都在告诉他,金銮殿上的刀光剑影,远未结束。
刘瑶看着沈川沉稳的背影,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,她要的不仅是一个能打仗的将军,更是一个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忠臣。
今日百官的刁难,既是试探,也是敲打。而沈川,终究没有让她失望。
只是,魏万贤方才那恰到好处的急报,还有他看沈川时那微妙的眼神,让刘瑶心中又多了一层疑虑。
沈川在自己与魏万贤之间,到底会偏向哪一边?这场试探,还得继续下去。
她轻轻敲了敲龙椅扶手,声音恢复了平和:“众卿无事,便退朝吧,沈将军,你随朕到御书房来,朕要听听河套之战的详细经过。”
沈川躬身应道:“臣遵旨。”
当他跟着刘瑶走出太和殿时,身后传来百官低低的议论声,有不甘,有怨愤,还有几分幸灾乐祸。
沈川握紧了腰间的佩剑,眸光冷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