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厂‘听记’‘坐记’向来讲求实证,只是此事牵涉甚广,怕是要劳烦沈将军回京后细细彻查。”
他看向刘瑶:“陛下,前几日锦衣卫递了密折,说沈将军在河套多用鞑靼工匠修缮据点,此举大不妥。”
刘瑶未接话,只是用银签挑着盘中的杏仁酪,烛火在她眸中投下深浅不定的光影。
“沈将军,密折所言属实吗?”
“属实。”
沈川坦然承认。
“河套缺人,唯有利用鞑靼人充作劳力,才能更有效率修建据点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魏万贤轻笑一声:“沈将军考虑周全,只是人心隔肚皮,
当年太祖皇帝设立厂卫,便是怕外官徇私枉法,藏了不该藏的心思。”
他话锋陡然尖锐:“就像今日朝堂之上,李大人弹劾将军僭越,
臣本以为是诬告,可回头细想,将军与陛下同乘御辇,难免让外人觉得……君臣不分。”
“放肆!”
刘瑶手中的银签重重落在碟中,发出清脆声响。
她抬眼看向魏万贤,眸光冷冽。
“同乘御辇是朕特许的,魏公是在质疑朕的决定?”
魏万贤连忙躬身叩首,额头几乎触到地面:“臣不敢!臣只是担忧有人借此事挑拨君臣关系,坏了陛下的威名。”
沈川起身行礼:“陛下,厂公也是为陛下着想,臣不敢怪罪,
只是臣在边关浴血奋战,所求不过是守护大汉疆土,绝非恃宠而骄,
若陛下觉得同乘御辇不妥,臣日后绝不再犯。”
刘瑶看着两人一跪一站的模样,指尖缓缓敲击桌案。
片刻后,她放缓语气:“起来吧,魏公也是忠心护主,只是话说得急了些。”
她看向沈川:“朕知你忠心,此事你无需自责,朕在一日,定不会让人在这件事上向沈卿发难。”
沈川:“多谢陛下厚爱。”
心中却道:皇家饭局果然厉害,是人是鬼都在演,敌我分寸尺度必须把握的恰到好处,
老实人若是吃完这顿饭,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竖着走出宫门。
太监适时添上热茶,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三人的神色。
魏万贤起身时,不经意间扫过沈川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,今日试探,沈川既未屈从,也未失态,倒是比他预想中出色的多。
沈川端起茶杯,温热的茶水却暖不透指尖的寒意。
他明白,这场御宴从来不是庆功,而是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。
刘瑶的每一句问话,魏万贤的每一次发难,都是暗藏机锋的试探。
刘瑶忽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:“沈卿你久在边关戍卫,这次入京,先好好宽松几日,等过几日朕和内阁商议后,再行封赏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
沈川躬身应道。
离宫时夜色已深,宫墙下的宫灯在风中摇曳,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。
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魏万贤踱步追了上来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:“沈将军留步,臣有句话想劝将军。”
沈川驻足转身,静静望着魏万贤。
“将军是国之栋梁,陛下倚重得很。”魏万贤拂尘轻摆,“只是这京城不比边关,刀剑明着来,暗箭却防不胜防,
日后若有需要,东厂愿为将军提供‘便利’毕竟,咱们都是为陛下效力的人。”
沈川看着他眼中的算计,缓缓摇头:“今日多谢厂公提携,卑职心中自是明朗。”
知道沈川明白自己用意,魏万贤点点头,随即又恢复如常,四下看过后,小声道:“沈将军之前所书要镇守河套一事,本督会替你运作的,你且放宽心。”
说罢,他转身离去,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深处。
沈川望着他的背影,陷入深度凝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