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声戛然而止。
努尔哈赤猛地站起身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帐中每一个将领的脸,那目光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,却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你们怕了吗?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,“被这几百座土堡吓破胆了?”
莽古尔泰梗着脖子:“父汗,儿臣不怕死!但这么打下去,真的毫无意义!我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!”
代善也沉痛道:“父汗,皇太极所言若属实,我军已陷入绝地,退兵或许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。”
“退兵?”努尔哈赤冷笑一声,“退回辽东?然后告诉所有人,我们被一个毛头小子,
用一堆简易的土堡挡住了去路,损兵折将,灰溜溜地逃回去了?
我大金的颜面何存?军心士气何在?
日后还有哪个部落会畏惧我们,汉朝的女帝和那些文官,又会如何嘲笑我们!”
他走到帐中央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:“不!我们不能退!也退不起!”
他指向南岸的方向:“沈川想用这些龟壳困死我们,耗死我们!
但他忘了,我努尔哈赤,从十三副遗甲起家,尸山血海里杀出来,至今已经三十年!
八旗的荣耀,是用敌人的头颅和鲜血铸就的!
眼前的堡垒再多,也是人造的!是人守的!只要是人,就会疲惫,就会犯错,就会死!”
“传令!”努尔哈赤的声音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,“集中所有楯车、重甲,将所有能战的勇士都组织起来!
明日拂晓,不惜一切代价,向正面之敌,发起最强攻击!
我不要伤亡数字,我只要看到龙旗,插上对面任何一座堡垒的墙头!
我要用最狂暴的攻击,告诉沈川,告诉所有人,八旗的铁蹄,
可以踏碎任何阻碍!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,是铜墙铁壁!”
“要么,踏着这些堡垒的尸体,通往胜利!
要么,就让我八旗勇士的鲜血,染红这片草原,
让后人知道,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,没有第三条路!”
帐内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被努尔哈赤这疯狂的决断震撼了。
这是明知前方是悬崖,也要纵马一跃!这是用整个八旗的未来,进行一场豪赌!
皇太极嘴唇动了动,还想再劝,但看到父汗那决绝而炽烈的眼神,他知道,说什么都没用了。
父汗的骄傲,不容许他接受这样的失败。
八旗的战争机器,一旦开动,就只能向前,直到胜利,或者毁灭。
“儿臣遵令!”
代善、莽古尔泰等人最终也只能躬身领命,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……
南岸,镇北堡。
沈川同样接到了夜不收关于八旗异动的报告,尤其是皇太极部向上游疾驰而返的异常。
他站在堡顶,望着北岸那片在暮色中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巢穴般的军营,眉头微蹙。
“看来他们发现了。”
沈川轻声道。
身旁的李玄点头:“如此庞大的工程,瞒得了一时,瞒不了一世,努尔哈赤会如何选择?”
沈川目光深邃:“一头受伤的猛虎,要么退走舔舐伤口,
要么就会发起更加疯狂的反扑,以努尔哈赤的性格,后者可能性更大。”
他转身,对王恭、高野等将领下令:“传令各堡,最高警戒!告诉所有将士,最残酷的考验,可能马上就要来了!
我们身后,是数百座同样坚守的堡垒,是成千上万的大汉百姓!
我们多坚守一刻,身后的防线就多稳固一分,胜利的天平,就向我们倾斜一分!”
“人在堡在!”
众将齐声怒吼,虽然疲惫,但眼神依旧坚定。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。
翌日,拂晓。
天色未明,但北岸八旗大营已是人声鼎沸,火把通明,如同繁星落地。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进攻的、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,弥漫在空气中。
没有号角,没有战鼓。
当第一缕天光勉强撕破黑暗时,北岸突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!
数以万计的八旗士兵,如同决堤的洪流,漫过河岸,踏着已经开始变得脆弱的冰面,向着南岸的戍堡群发起了亡命般的冲锋!
这一次,没有任何花哨的战术,没有任何保留!
所有的楯车都被推了出来,所有身披重甲的巴牙喇、阿里哈超哈都冲在了最前面!
如同黑色的浪潮,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,径直拍向汉军的防线!
“轰!轰!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