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军的火炮率先发言,弹丸呼啸着砸入冲锋的人群,掀起一片片血雨腥风。
但这一次,八旗兵仿佛完全无视了伤亡,前面的人倒下,后面的人立刻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冲!
他们用身体硬生生承受着炮火的洗礼!
火铳齐射的声音如同爆豆般响起,铅弹形成的弹幕试图阻挡这疯狂的浪潮。
然而,楯车和重甲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火铳的威力,更重要的是,八旗兵那种完全不顾生死的冲锋势头,极大地冲击着守军的心理防线。
很快,最前沿的几座戍堡再次陷入了血腥的肉搏战。
八旗兵如同附骨之疽,疯狂地向上攀爬,用刀砍,用斧劈,用身体撞击。
守军则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进行反击,滚木礌石,金汁沸油,火铳抵近射击。
每一寸墙垛,都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,生命在这里以惊人的速度消逝。
震东堡(虽外墙曾失守,但内核仍在,守军已补充)再次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。
成千上万的八旗兵如同潮水般涌向这里,楯车直接抵住了残破的墙体,重甲步兵如同蚂蚁般向上攀附。
高野手持长刀,浑身浴血,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砍翻了多少个登城的敌人。
他的铁甲上插着好几支箭矢,左臂被一支投枪擦过,鲜血直流,但他依旧如同礁石般屹立在墙头。
“杀!”
一名八旗猛安挥舞巨斧,劈开两名守军,冲向高野。
高野不退反进,长刀带着厉啸,直刺对方咽喉!
那猛安侧身躲过,巨斧横扫,势大力沉!高野格挡,震得虎口发麻,长刀险些脱手。
两人在狭窄的墙垛上展开殊死搏杀,刀光斧影,火星四溅。
周围的厮杀声仿佛都远去,只剩下兵器碰撞的铮鸣和粗重的喘息。
最终,高野凭借更灵活的身手,抓住对方一个破绽,长刀如同毒蛇般钻入其腋下甲胄缝隙,猛地一绞!
那猛安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,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。
但更多的八旗兵涌了上来。高野放眼望去,墙头上到处都是纠缠厮杀的身影,守军的人数在急剧减少。
“将军!东段快顶不住了!”
一名浑身是血的把总踉跄跑来喊道。
高野一抹脸上的血水,嘶吼道:“顶不住也要顶!想想我们身后的堡垒!想想我们的家人!死也要死在墙头上!”
他挥舞长刀,再次杀入敌群……
类似的场景在多个堡垒同时上演。八旗军如同疯魔,完全不计代价,攻势一浪高过一浪。
汉军守备部队承受着开战以来最巨大的压力,伤亡数字直线上升。
然而,就在这看似摇摇欲坠的时刻,汉军防御体系的韧性再次体现。
当某座堡垒实在无法支撑,守军残部便会按照预定计划,通过坑道有序撤离,同时引燃预设的易燃物,延缓敌军占领。
而相邻的堡垒,则会立刻集中火力,覆盖被突破的区域,阻止敌军扩大战果。
八旗军每攻占一座堡垒,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伤亡,而占领之后,却发现面对的是一片火海和来自侧后方其他堡垒的持续炮击,根本无法立足,更别提以此为支点继续进攻。
他们仿佛在攻打一个不断流动、不断再生的目标。
战斗从拂晓一直持续到午后,惨烈的厮杀声从未停歇。
乌尔逊河靠近南岸的冰面,因为大量人马践踏和炮火轰击,已经大面积破裂,不少后续的八旗兵落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,挣扎溺毙。
努尔哈赤在中军,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。
他看到龙旗一次次插上汉军的堡垒,却又在猛烈的反击和炮火中倒下,然后再插上,再倒下。
如此循环往复。
他麾下最勇猛的巴牙喇,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,迅速消融。
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,然后发现棉花后面是铁板,铁板后面还有更多棉花的无力感和绝望感,再次涌上所有八旗将士的心头。
即便他们拥有无与伦比的勇气和牺牲精神,但在这种近乎无解的防御体系面前,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苍白。
当夕阳再次将天空染红时,八旗军的攻势,如同潮水般,再一次缓缓退去了。
他们今天确实取得了一些进展,又攻占了几座戍堡的外墙。
但和之前一样,这些进展是用堆积如山的尸体换来的,并且无法转化为真正的胜利。
而汉军的防线,主体依然稳固,后方那望不到边的戍堡群,在夕阳的余晖下,沉默地诉说着令人绝望的事实。
努尔哈赤看着如同血染的战场,看着疲惫不堪、士气低落的军队,看着那些被抬下来的、数量惊人的伤亡者,一直挺直的脊梁,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些。
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,那道横亘在眼前的铁壁,是何等的无边无际,何等的坚不可摧。
也许皇太极是对的。
也许他这次,真的选错了对手,踏进了一个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坟墓。
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,在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枭雄心中,悄然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