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套的西征准备已如一张拉满的强弓,只待秋收后那松弦的一瞬。
但在利箭离弦之前,沈川还得回宣府看看。
此行目的有二。
一是于大战前探望家中父母妻儿,一叙天伦,安抚后方。
二则更为重要,他需要会见两位至关重要的同僚与友人:宣大总督卢象升,以及新近擢升为大同总兵的满桂。
总督府衙署的后堂,松柏掩映,少了前衙的肃穆,多了几分清幽。
三位年纪相轻(皆二十出头),却已手握重兵、肩负边防干城的青年俊杰,分宾主落座。
侍从奉上香茗后便被屏退,室内只余三人。
卢象升,虽与沈川同岁,但因身居总督高位,眉宇间已凝练出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威仪。
他率先开口,语气温和却带着关切:“思远,河套整军经武,屯田安民,如今又欲西征叶尔羌,担子不轻,此番回宣府,可是诸事已备?”
沈川拱手,从容应道:“卢督师,河套根基初定,新军操练亦未敢懈怠,
西征之事,粮草、军械已筹措大半,只待秋粮入库,便可誓师,
此行一来探望家中,二来也是向建斗兄通报西进方略,以期宣大方面能为弟稳住侧后。”
卢象升颔首:“此乃应有之义,西域之事,陛下已有默许,朝中诸公虽偶有非议,
然若能拓土安边,便是大功一件,宣大这边,你尽可放心。”
这时,坐在一旁,身形魁梧、面容粗犷,带着明显蒙古人特征的满桂,忍不住洪声插话,他性格直率,向来不喜绕弯子:
“思远老弟!你在河套搞的那套汉家子弟兵、汉族至上的玩意儿,我在大同可都听说了,动静不小啊!”
他铜铃般的眼睛瞪着沈川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快。
“怎么?俺老满这样的,还有那些归顺朝廷、给大汉牧马守边的蒙古鞑靼部落,在思远老弟眼里,难不成都成了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的外人了?”
这话一出,堂内气氛顿时有些凝滞。
卢象升微微蹙眉,但并未立即出声,而是看向沈川,看他如何应对。
满桂的质疑,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归附鞑靼部族的心思,处理不好,必将影响边防稳定,甚至可能在西征的关键时刻引发内耗。
沈川面对满桂几乎是指着鼻子的质问,并未动怒,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。
他亲自执壶,为满桂重新斟满茶杯,语气平和而坚定:“桂兄此言,可是冤枉思远了,我沈川行事,向来对事不对人,更绝非狭隘排外之徒。”
他放下茶壶,目光坦诚地迎向满桂:“桂兄勇冠三军,忠义无双,天子信重,同僚钦敬,思远更是向来仰慕。河套所言汉族至上,
其意有三,绝非针对如桂兄这般心向大汉、功勋卓着的栋梁,更非针对那些遵奉王化、安居乐业的归顺部落。”
“哦?那你倒是说说,是哪三意?”
满桂哼了一声,端起茶杯,但眼神依旧紧盯着沈川。
沈川从容不迫,条分缕析:“其一,在于凝心,河套初定,流民汇聚,来自山陕甘豫,口音各异,习俗不同,宛若一盘散,
若无一种强大的认同将其凝聚,何以抗外侮、何以兴屯垦?汉之一字,便是最大公约数,
可唤醒共同之历史记忆、文化血脉,使百万之众,拧成一股绳,
此乃非常时期之非常手段,意在整合内部,一致对外。”
卢象升微微颔首,表示理解。作为总督,他深知治理多民族混杂区域的难度,沈川此法虽显激进,但在河套那个特定环境下,确有其现实必要性。
“其二,在于砺志。”沈川继续道,目光变得锐利,“叶尔羌、准噶尔,乃至更西之敌,皆非善类,
我要让麾下将士明白,他们为何而战,非为一人一姓之私利,乃为扞卫我汉家文明之薪火相传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