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瞳孔深处,浮现出细密的、如同细胞分裂或草木生长般的淡绿色纹路,那是“循环再生”的符号在她生命本源中的显现。皮肤表面,特别是浸入水中的双手,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浅绿色光芒。
那光芒并不耀眼,却蕴含着惊人的生命气息。
仿佛春天第一场雨后破土而出的新芽,仿佛枯木逢春时枝头绽开的第一点绿意,仿佛濒死的生命在最后一刻迸发出的、逆转轮回的奇迹之力。
光芒顺着她的手臂,流入海水。
通过海水的连接,通过阿鲸作为“生物放大器”的共鸣强化,化为无数缕看不见的、温柔的生命之丝,朝着深海那两个光点,急速蔓延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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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海,三百米。
陈默的意识已经开始破碎。
地脉凝髓的能量太庞大了,即便有坤舆的意识缓冲,她的身体依然像一件布满裂纹的瓷器,靠着金色纹路强行粘合在一起。每一次心跳,都让裂纹扩大一分。
她“看”着怀中昏迷的林汐,感受着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。
计算模型在她脑中自动运行,给出了冷酷的结果:按照当前上浮速度,在抵达海面前,林汐有73%的概率心脏停止跳动。而她自己,身体崩溃的概率是91%。
数据很清晰。
但她不在乎。
她只是抱着林汐,用尽最后的力量,向上、向上、再向上。
直到——
一股陌生的、却无比温柔的波动,从上方海水中涌来。
像春天的暖流,像母亲的手,像生命本身最原初的祝福。
那波动精准地包裹住了林汐。
陈默“看”到,林汐断裂的肋骨在波动中开始自动对齐、愈合,内脏的出血被止住,撕裂的肌肉纤维被修复,连耳膜的穿孔都在缓慢弥合。她的生命体征曲线,从悬崖边缘被一把拉了回来,虽然依旧虚弱,但不再下滑。
紧接着,那股波动也包裹住了她。
没有试图强行平息她体内狂暴的地脉能量——那做不到,能量层级太高。但它温柔地浸润了她即将崩溃的细胞,强化了细胞的活性和韧性,在她的神经末梢形成了一层保护性的缓冲膜,极大地缓解了过载的痛苦。
更重要的是,它带来了一种“循环”的意境。
仿佛在告诉她:崩溃不是终点,毁灭可以是重生的开始。能量可以转化,痛苦可以沉淀,生命……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延续。
陈默破碎的意识,因这股意境的抚慰,奇迹般地稳定了一瞬。
她抬起头,透过浑浊的海水,仿佛能看到海面之上,那个赤脚站在浅滩中的身影。
姜生。
铁砧港的话事人。
原来……不只是海语者。
谢谢。
陈默的意识,朝着那股波动的来源,传递出两个最简单的字。
没有探究,没有疑问,只有最纯粹的感激。
然后,她抱紧怀中的林汐,借着这股“再生”之力的加持,将最后的地脉能量全部灌注到上浮的动力中。
速度,猛然加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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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面上。
姜生维持着双手浸水的姿势,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。
浅绿色的光芒在她皮肤下流转,但每流转一圈,她的气息就微弱一分。汗珠从额头滚落,滴进海水,晕开小小的涟漪。
阿鲸在她意识中焦急地呼唤,问她要不要停下。
姜生摇头。
她能“看”到,那两个人正在加速上浮,已经突破了两百米深度,生命迹象稳定。
再坚持一会儿。
就一会儿。
一百五十米。
一百米。
五十米。
二十米。
“噗哈——!!”
海面炸开一团水花。
陈默抱着林汐,破水而出。
炽金色的光芒在她冲出水面瞬间彻底熄灭,皮肤表面的纹路也黯淡消失。她剧烈地咳嗽着,咳出的都是带着金色光点的血沫,身体晃了晃,几乎要沉下去,但依然死死抱着林汐。
偕明丘的方向,几道藤蔓疾射而来,缠住两人的腰,将她们迅速拉向山的边缘。
吴小玲、赵磊、老吴等人已经等在那里,准备接手救治。
姜生看到她们安全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切断了共鸣。
浅绿色的光芒从她身上褪去,瞳孔深处的纹路也隐没不见。
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,她踉跄一步,差点跪倒在海水里。
阿鲸立刻用意识支撑着她,同时传递来担忧的情绪。
“我没事……”姜生抹了把脸,手上都是虚汗,“就是……有点累。”
她抬头,看向偕明丘。
山上的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急救,没人注意到远处浅滩中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。
除了一个人。
陈默在被拉上山体的最后一刻,回过头,隔着遥远的距离,准确地“看”向了姜生所在的方向。
她的眼镜不知道掉在哪里了,脸上都是血污和海水,狼狈不堪。
但她的眼神,很清晰。
她对着姜生,轻轻点了点头。
不是感谢。
是理解。
是“我知道了,我会保密”的承诺。
然后,她就被拉进了偕明丘内部,消失在山体的阴影里。
姜生站在原地,又喘了几口气,才慢慢直起身。
海浪依旧轻轻拍打她的脚踝,海风依旧带着硝烟味。
一切都好像没变。
但有些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
她救下了两个“笨蛋”。
也交出了一个秘密。
未来会怎样?她不知道。
但她此刻心里,没有后悔。
只有一种奇怪的、如释重负的平静。
她转身,离开浅滩,朝着丘陵深处——铁砧港幸存者撤离的方向——走去。
阿鲸的意识在她身后温柔地环绕,像无声的陪伴。
走了几步,姜生忽然停下。
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东西——一枚用贝壳和鱼线简单串成的吊坠,是父亲留给她的。
她握紧吊坠,回头,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依旧翻腾着炮火和能量的海面,以及悬浮在空中的、伤痕累累却依然挺立的山。
“祝你们好运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也祝我们……都能找到自己的‘共生’之路。”
说完,她不再回头,快步走进丘陵的阴影里。
浅滩上,只留下两行湿漉漉的脚印,很快就被上涨的潮水抹平。
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除了深海处,一粒被种下的种子。
和浅滩边,一个被交托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