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。”他小声喊道,放下书,想要站起来。
“坐着。”血狼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一些,走过去,揉了揉男孩稀疏的头发,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——是半块在平原城都算稀罕物的、没有变异的、真正的奶油面包,还带着一丝体温。“今天‘捡到’的。吃吧。”
男孩眼睛一亮,小心翼翼接过,小口小口吃起来,吃得很珍惜。
血狼在他旁边的地上随意坐下,背靠着沙发,闭上了眼睛。掠夺时的暴戾,面对格拉汉姆和疤脸争端时的烦躁,对“飞行土地”那莫名的抵触……似乎都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,被男孩细微的咀嚼声和呼吸声慢慢抚平了一些。
这个孩子,是她半年前在一次掠夺小型聚落的行动中“捡到”的。当时那个聚落已经被攻破,抵抗者被杀,其余人沦为奴隶。这个孩子缩在角落里,不哭不闹,只是用那双过于安静的眼睛看着她。鬼使神差地,她没有把他扔进奴隶营,而是带了回来。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。也许是因为孩子眼中没有她常见的恐惧和仇恨,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空白,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。也许,只是因为……她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、不需要掠夺和杀戮也能存在的“角落”。
保护他,成了她疯狂掠夺生涯中,一个隐秘的、不合逻辑的支点。就像疤脸那些人想“守住”掠夺来的一切一样可笑,却又无比真实。
男孩吃完了面包,悄悄靠过来,把头倚在她手臂上。血狼没有动,只是感受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和重量。
“姐姐,外面……又响警报了。”男孩小声说。
“嗯,来了只大鸟,飞走了。”血狼随口道,眼睛依旧闭着。
“大鸟……会吃人吗?”
“不吃。”血狼顿了顿,补充道,“至少这只……大概不吃。”
男孩似乎安心了,不再说话。
血狼脑海里却又闪过那片“飞行土地”的影子。共生理念……听起来天真得可笑。但在这样一个孩子面前,她竟然无法像往常一样,对那种“软弱”报以彻底的嘲讽。
也许疤脸他们,想守住的不仅仅是物资和地盘,还有心里某个还没完全死透的、渴望“不用再掠夺也能活下去”的角落吧。
但这个世道,真的允许吗?
格拉汉姆不会允许。黑塔的法则不允许。她自己体内那股属于掠夺者的、躁动暴戾的能量,似乎也在嘲笑着这种软弱的念头。
她甩了甩头,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。今天份的“快乐”已经找到了——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,暂时卸下“血狼”的面具,仅仅作为一个拥有微弱守护之能的“姐姐”。
至于外面的纷争,黑名单上的目标,老大和疤脸的矛盾……明天再说吧。
她睁开眼,拍了拍男孩的肩膀:“看书去,我眯一会儿。”
男孩乖巧地挪开,重新拿起图画书。血狼靠在沙发边,真的闭上了眼睛,耳边是书页翻动的沙沙声,以及远处城市隐隐传来的、永不停歇的、属于掠夺之城的低沉轰鸣。
而东方,丘陵的阴影深处,偕明丘正舔舐着短暂的伤口,调整航线,朝着下一个既定的、也可能是更加危险的十字路口,沉默前行。平原城的警报与血狼心中那丝微妙的波澜,都只是这宏大而残酷的棋局中,一粒刚刚落下的、微不足道的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