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是变量,但并非破坏性的变量。他们试图在破碎的世界里,寻找一种“共生的秩序”,一种允许差异共存、共同成长的“活着的规则”。这与他所在的、追求绝对统一和静态完美的“死的秩序”,截然相反。
有趣。太有趣了。
这是他漫长而孤独的“监禁”生涯中,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变量。超越了那些只会掠夺的黑塔暴徒,超越了那些躲在暗处修剪枝叶的“园丁”,甚至超越了那些在密钥催化下诞生出简单集体意识的动物群落。
他们身上,有一种……希望的可能性。不是天真的幻想,是带着伤痕、握紧武器、依然选择看向前方的、沉甸甸的可能性。
真希望……能和他们一起,飞出这座钢铁囚笼,去看看丘陵地带那些喷火的虫子,去看看江里那些做着化龙梦的鲤鱼,去听听守林人讲述的山林低语,甚至……去亲自面对一下那令人作呕的菌毯,或者会一会神秘的“园丁”。
想亲眼看看,这个被密钥撕碎又重塑的世界,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与绝望。
可惜……
马赛克“抬头”,弧面“望”向酒馆的屋顶,目光仿佛穿透层层金属与管线,投向城市上空那永恒被金属粉尘和能量护罩遮蔽的、看不见的“天空”。
可惜,他现在还不能走。
至少当下,还不能。
“父母”还需要他。
这座庞大的、趋于僵化的秩序系统,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“错误”来处理另一些“错误”,需要他的“变量”属性去模拟和应对外部世界的“变量”,需要他在绝对的逻辑中,充当那枚润滑的、不守规矩却又总能将系统带回正轨的……诡辩的齿轮。
而且,危险从未远离。
从他拥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天起,某些“目光”就注视着他。有的来自系统深处,冰冷而审视;有的来自城外,贪婪而炽热;还有的……隐藏在信息的洪流背后,如同潜伏的幽灵。他知道的远比偕明丘多得多。关于密钥真正的源头,关于“天坠”背后可能存在的推手,关于那些在文明尸骸上进行的、规模更大的“实验”……
他知道,所以更清楚自己此刻的“自由”是何等脆弱,何等有限。离开这座囚笼的庇护,或者说,监视,他或许很快就会暴露在那些真正的猎食者面前。
椅子又轻轻转动了一下。
头部的徽记淡去,重新浮现出那个经典的、嘴角上翘的笑脸符号 (^_^)。
但这一次,笑意似乎有些疲惫,有些无奈,又有些……期待。
“慢慢来,不着急。”他对自己,也对空无一人的酒馆低声说,“好的变量,需要时间生长。而我最不缺的……大概就是时间了。”
“只是希望,‘父母’和那些暗处的‘朋友’,也能多一点耐心。”
“毕竟,看一场有意思的戏,看到一半演员就被清场的话……”
“可就太扫兴了。”
酒馆重归寂静。只有中央的数据柱,兀自流淌着无人能懂的光与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