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停了,沙子悬在半空。
我站在原地,手还垂着,但心已经提到了喉咙口。黑袍人刚才那句“它来了”像根针扎在我脑子里,没退路了。躲是死,不躲也是死,不如往前撞一撞。
我闭上眼,把呼吸压到最慢,体内那点雷气顺着《太虚雷典》的路线往掌心走。左眼旧伤开始发烫,雷角从肩后一点点顶出来,贴着脊背张开。我不拦它,让它放肆。
谢清歌站在我右边,没动,也没说话,但我听见她指尖在玉箫上轻轻敲了一下——那是我们之前约好的暗号,意思是“我在”。
我深吸一口气,开始默念口诀。
第一句出口,掌心猛地抽了一下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往外钻。右臂缺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,比刚才更狠。我没停,继续往下念。
第二句刚落,一股电流从丹田直冲上来,撞进右手断指根部。我咬牙撑住,额头汗往下淌。皮肤底下有东西在爬,一寸一寸往上走,带着刺痛。
雷纹出来了。
银蓝色的线条从断口处冒头,像藤蔓一样顺着手指残根蔓延,绕过掌心烙印,一直延伸到手腕。它不是画上去的,是活的,在皮肉下微微跳动,随着我的心跳一闪一闪。
我睁开眼。
眼前的空气扭曲了一下,像是水面上的倒影被风吹皱。脚下的沙地开始震动,不是地震那种晃,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,低得几乎听不见,却震得人骨头发麻。
“成了?”谢清歌低声问。
我没回答,把手抬起来看了看。雷纹还在动,越来越亮。我知道,现在只要轻轻一碰地面,就能撕开那道缝。
可我不敢。
不是怕疼,也不是怕死,是怕这一下下去,连累他们两个一起被抹掉。黑袍人已经快散了,身体一半透明,靠锈剑撑着才没倒。谢清歌嘴角又有血渗出来,她没擦,就让它流着。
“你还记得赵铁柱吗?”他刚才问我。
我记得。那个总偷泔水桶、喊我师父的傻小子,最后死在炼器坊油库里,喊了我一声“师父”,再没声音了。
我不想再听第二声。
但我不能停。
我抬起手,把雷纹按向地面。
手掌落下的瞬间,银光炸开,像一道闪电劈进沙里。地面裂出一条竖缝,不是石头断的那种,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了口子。裂缝缓缓张开,像一只眼睛慢慢睁开。
透过那道缝,我看到了外面。
不是天,不是地,是一片黑。
无数光团漂浮在黑暗里,每一个都在动,每一个都熟悉。左边那个是青阳镇,药摊还在,铜板堆在桌上,有人蹲在那里数钱——那是我三年前的样子。右边那个是终南山巅,大雪纷飞,谢清歌站在阵眼里吹箫,血顺着唇角往下滴。再远一点,长安城塌了一半,血雨还在下,玄霄子站在祭坛中央,手里拿着玉扳指。
这些都是我们经历过的世界。
但它们全在重复播放,一遍又一遍,像卡住的录像带。有的画面突然跳帧,有的直接黑屏,然后重新开始。
这不是平行世界。
这是系统的回收站。
“这些……都是假的?”谢清歌声音有点抖。
“不全是。”我说,“是我们活过的痕迹,被它存下来当数据坟场。”
她没说话,手指紧紧扣住玉箫。
我盯着那些光团看,忽然发现其中一个闪得特别快——仙界崩塌的那一幕,火球砸下来,宫殿炸成碎片,所有人化作白光消散。这个画面一直在闪,频率和其他不一样,像是系统在重点标记什么。
那里有东西。
是我的过去,也是它的命门。
“你要进去?”谢清歌问。
“必须进。”我说,“只有进去,才能找到它是怎么控制我们的。”
“你确定能活着出来?”
“不确定。”我转头看她,“但我不进去,我们就全得死在这儿。”
她沉默了几秒,忽然抬手,咬破指尖,把血抹进玉箫孔里。箫身轻轻颤了一下,发出极细的一声响,像是风穿过枯草。
“我陪你。”她说。
我点头,没再说谢谢。有些话不用说,做了才算。
我回头看向黑袍人。
他已经快看不见了,整个人只剩个轮廓,右手彻底消失,左手抓着锈剑,指节发白。风吹不动沙,也吹不动他,他就那样站着,像一尊快要熄灭的灯。
“门开了。”他声音很轻,几乎听不见,“别回头。”
我没应,只是看着那道裂缝。雷纹还在手上跳,热度没退。我知道系统已经锁定了我,清除倒计时随时可能变成即时抹杀。但现在顾不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