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夜,主院又是灯火通明。
汤药一碗碗地端进去,沈知意昏昏沉沉,喂药极其困难,时常呛咳出来,云苓和几个婆子忙得团团转。偶尔能听到她烧得糊涂时,细弱蚊吟的呓语,什么“冷”,什么“娘亲”……
萧绝待在隔壁书房,批阅奏折的心情全无。那压抑的咳嗽声、丫鬟们焦急的低语、还有空气中弥漫不散的药味,都让他坐立难安。
第二天,丞相府果然按捺不住,派了个体面的嬷嬷,带着些补品,名义上是提前来看望,实则是想探探虚实,顺便提醒回门的事。
那嬷嬷被引到主院外间,连卧房的门都没能进去,只看到丫鬟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,又端着浑浊的药汁出来,个个脸色凝重。空气中那浓重的药味,熏得她直皱鼻子。
云苓红着眼圈出来应对,声音沙哑:“多谢夫人挂念,只是王妃娘娘从昨晚起就高烧不退,至今未醒,太医说……说需要绝对静养,不能见风,更不能挪动……回门之事,怕是……怕是要让夫人和老爷失望了……”
那嬷嬷伸长脖子想往里间瞅,却被王府两个面色冷硬的婆子不动声色地挡住了。她只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,还有丫鬟低低的安抚声。
再看看这王府上下凝重的气氛,连云苓这贴身丫鬟都憔悴得不像样子,嬷嬷心里信了七八分。看来这位大小姐,是真病得不轻,不是在拿乔。
她也不敢多待,放下补品,说了几句“愿王妃早日康复”的场面话,就赶紧回去复命了。
人一走,卧房里的“高烧”好像就减轻了一点。沈知意迷迷糊糊地“醒”了一会儿,喝了小半碗清粥,又“昏睡”过去。
萧绝听着长风的汇报,说丞相府的人被吓走了,他站在书房窗前,看着主院方向,脸色变幻不定。
他总觉得这病来得太是时候了。
可看着李太医那愁秃了头的模样,还有云苓那真切切的眼泪,以及沈知意那烧得通红、不省人事的脸……
难道……真的只是巧合?
他烦躁地捏了捏鼻梁。算了,不管是不是巧合,人病成这样是事实。回门?回个鬼!
他对着门外冷声吩咐:“去丞相府回个话,王妃病重,无法回门,让他们不必等了。”
“是,王爷。”
下人领命而去。
萧绝重新坐回书案后,看着堆积如山的公文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满脑子都是隔壁那个麻烦精烧得糊涂的样子,还有她偶尔呓语时,那无助又可怜的语气。
这女人,真是他命里的克星!
而此刻,在主院卧房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,本该“病重昏迷”的沈知意,在确认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,几不可闻地轻轻舒了一口气。
回门?她才不要去演那出母女情深、阖家欢乐的戏码呢。
还是在王府“病着”舒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