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扇门一推开,药味和一股说不出的、令人心头发沉的衰败气息就扑了出来。
屋里点着灯,可光线还是暗沉沉的。榻边守着两个胡子拉碴、眼圈乌黑的老军医,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叹气。听到动静,他们转过头,看到赵青带着个陌生女子进来,都是一愣。
沈知意的目光却直接越过了他们,牢牢钉在了榻上那个人身上。
萧绝躺在那里,盖着厚厚的锦被,可那被子下几乎看不出什么起伏。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,白得吓人,嘴唇是淡淡的青灰色,紧紧抿着。那双总是锐利如鹰、让她又怕又沉溺的眼睛紧闭着,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。他呼吸很轻,轻得几乎感觉不到,只有凑近了,才能看见他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。
平日里那个高大挺拔、气势迫人,能把她整个圈在怀里还有余地的男人,此刻躺在那里,竟显得……有些单薄。
沈知意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,疼得她瞬间窒息,眼前一阵发黑。连日奔波强撑的坚强,路上遭遇伏击时的冷静,在将官面前维持的威严,在这一刻土崩瓦解,碎得干干净净。
“夫……”她喉咙里哽住,发不出完整的声音,只有滚烫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。
她踉跄着扑到榻边,甚至顾不上什么礼仪姿态,颤抖着手,轻轻碰了碰萧绝露在被子外面的手。那手冰凉刺骨,指尖泛着不祥的淡紫色。
“王爷……王爷一直是这样吗?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,带着浓重的鼻音,转头看向那两个呆住的军医。
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军医回过神来,连忙躬身:“回……回这位……夫人,”他还不清楚沈知意的身份,但看赵青恭敬的态度,猜测定然是京中贵人,“王爷三日前中毒呕血昏迷后,一直未曾清醒。高烧退了又起,脉象时有时无,时快时慢,诡异得很。我等……我等用了清心解毒散、护脉丹,也试过金针渡穴,可王爷……王爷就是不见起色,气息反而……反而越来越弱了。”他说着,声音里也带上了哽咽和自责。
沈知意深吸一口气,用力眨掉眼前的泪雾。现在不是哭的时候。
她俯下身,凑近萧绝,仔细看他面容,又轻轻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,再小心地抬起他那只冰凉的手,三根手指搭上他的腕脉。动作专业得不像个深闺妇人。
赵青和两个军医都看呆了。
脉象果然混乱不堪,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,时而几乎摸不到,时而又猛地跳动几下,杂乱无章。她蹙紧眉头,问军医:“王爷呕出的血,可还有留存?”
“有,有!”另一个军医连忙从旁边一个木盒里取出一个白瓷小碟,里面是几块已经干涸发黑的凝血块,“本想留着查验,可我等愚钝,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毒……”
沈知意接过小碟,拿到灯下仔细查看。血块呈暗红近黑色,边缘有些奇怪的细小结晶。她凑近闻了闻,眉头锁得更紧,又用小银簪轻轻拨弄了一下。
“有银针吗?最细的那种。”她头也不抬地问。
“有!”军医赶紧递上针包。
沈知意用银针刺了一点干涸的血沫,放在鼻尖再次嗅闻,又仔细观察银针的颜色变化。然后,她转身看向一直安静站在门口的李太医:“李太医,请您也来看看。”
李时安早就想上前了,闻言立刻过来,也仔细查看脉象、血色,又问了军医用过的药方,脸色越来越凝重:“此毒……确实古怪凶险。似有数种毒性混杂,相生相克,破坏心脉,侵蚀生机。寻常解毒思路,怕是不仅无用,反而可能激化毒性。”
“没错。”沈知意点头,她站起身,目光扫过屋内几人,“我需要知道北境这边能找到的所有药材,尤其是附近山野可能产出的、药性特殊或冷僻的草药名录。还有,军中医书,尤其是记载边疆异症、南疆西域毒物的,全部找来给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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