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,春娘来找李健,带着几个妇女代表:秀云、学堂女先生周娘子、医馆护士长刘嫂,还有几个工坊的女工组长。
“李盟主,我们想成立‘妇女互助会’。”春娘说,“现在姐妹们有事不知道找谁商量,受了委屈也憋着。我们想有个自己的组织,互相帮助,学技术,长见识。”
李健眼睛一亮:“好主意!具体想做什么?”
秀云拿出一份简单的章程:“一是技术交流,纺织、缝纫、染色,大家互相教;二是困难帮扶,谁家生孩子、生病,大家轮流帮忙;三是读书识字,我们请学堂先生每旬来教一次课;四是调解家庭矛盾,像大柱翠花那样的事,我们妇女之间好说话。”
周娘子补充:“还有,现在有些人家不让女孩上学,说女子无才便是德。我们想办个女童识字班,免费教,让女孩也能读书。”
刘嫂说:“医馆那边,许多妇女有病不敢看男郎中,我们想培养更多女护士,专门看妇女病。”
李健越听越振奋。妇女互助会,这是基层自治的雏形,是社会进步的标志。“我全力支持!场地、经费、师资,联盟提供。你们放手去干!”
九月九日重阳节,新家峁妇女互助会正式成立。第一次大会在学堂大教室召开,来了二百多位妇女,把教室挤得满满当当。春娘被推选为会长,秀云、周娘子、刘嫂为副会长。
李健作为特邀嘉宾讲话:“姐妹们,你们用双手证明,妇女不仅能顶半边天,还能创造不比男人少的价值。妇女互助会不是要跟男人对立,而是要争取平等、互助、进步。让咱们新家峁的每一个女子,都有机会读书、学艺、自立!”
掌声雷动。许多妇女抹着眼泪,她们从未想过,自己也能有组织,有声音。
妇女互助会成立后,变化如涟漪般扩散。
女童识字班开了三个班,收了一百二十多个女孩,最小的六岁,最大的十五岁。教材是周娘子自编的《女子识字读本》,除了常用字,还有纺织口诀、卫生常识、简单算术。
“我闺女现在能认二百个字了,还会算账!”纺织女工张嫂逢人便说,“昨天帮我算工分,一分不差!”
家庭矛盾调解组由几位德高望重的婶子组成,她们用乡间智慧加新道理,化解了不少纠纷。有家暴的,她们上门警告男方:“再打老婆,互助会联合所有女工,不给你家任何人做衣服!”这威胁比官府管用。
技术交流组定期举办“巧手大赛”,评比纺纱、织布、刺绣、裁剪的技术能手。获奖者不仅得奖品,还在工坊评级中加分。妇女们学技术的热情空前高涨。
最让人惊喜的是,妇女互助会推动了公共卫生。刘嫂带领护士们宣传“喝开水、勤洗手、防蚊蝇”的知识,还在每个工坊设置了“卫生角”,备有肥皂、开水、常用草药。几个月下来,腹泻、疟疾的发病率下降了三成。
十一月,第一场雪落下时,李健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报告——是学堂先生们写的《新家峁社会风气观察记》。
其中写道:“……自妇女就业日增,互助会兴,此地风气为之一变。女子行路挺胸,言语有据;男子渐知敬妻,磋商家事。市集之中,女子采买,侃侃议价;学堂之内,女童诵读,声朗于男童。夫妻同行,常并肩负物,谈笑风生,非复旧日男前女后之态……”
“更可喜者,女子经济既立,于婚姻亦多自主。近三月,联盟内新婚十八对,其中十二对为男女自相结识,父母主婚者仅六对。且有女子拒婚言:‘彼技不如我,薪不及我,何以为夫?’此等言语,五年前不可想象……”
李健合上报告,望向窗外。雪花纷飞,但纺织工坊的烟囱依然冒着白气——那是染色工坊在蒸煮布匹。
他想起五年前刚来时,看到的那些眼神麻木、低头匆匆的妇女。如今,她们的眼神亮了,腰板直了,笑声多了。
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,是她们自己用双手挣来的尊严。
但李健知道,这仅仅是开始。妇女就业率还能提高,工种还能丰富(他计划开设印刷、会计、园艺等适合女性的岗位),社会观念还能更开放。
路阻且长,但方向对了。
这时,春娘敲门进来,手里拿着一匹新染的布——是鲜艳的红色,像冬天里的一把火。
“李盟主,这是我们用茜草和新媒染剂染的,不褪色。姐妹们说,今年过年,家家都要扯块红布做新衣。”春娘脸上洋溢着自豪,“这红色,喜庆,亮堂,像咱们的日子。”
李健接过布,手感细腻,颜色饱满。“好!就叫‘新家红’,以后这就是咱们的标志色。”
春娘笑了,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。
窗外,雪还在下。
但工坊里的机器声,妇女们的说笑声,孩子的读书声,汇成一股暖流,融化了冬日的严寒。
在这股暖流中,新家峁正悄然蜕变。
从一个求生的避难所,变成一个充满希望的家园。
而妇女们,是这家园中最亮的色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