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家宅邸内,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。钱家主眉头拧成了疙瘩,沉声问垂手侍立的管事:“最近这兰州县里,可曾发生过什么异乎寻常之事?无论大小,细细想来!”
那管事绞尽脑汁,将近期县内事务在脑中过了数遍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,谨慎回道:“回家主,小的仔细思量过,近来县内……确实未曾听闻有何特别之事。”
至于今日慕容晴在仙源堂前施展神通、救治谷民的消息,他们这些因铺子失踪而焦头烂额的管事,自然是无暇关注,也一无所知。
“不过……”管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言语间有些犹豫。
钱家主目光一凝,追问道:“不过什么?休要吞吞吐吐,知道什么,速速道来!”
管事心一横,压低声音,小心翼翼地将街面上的流言禀报:“回家主,今日……今日街头巷尾都在疯传,说这是……是‘祖师爷显灵’,降下‘天罚惩戒’……”他说完便深深低下头,不敢去看家主的脸色。
这话,如同淬了毒的冰针,精准地扎进了钱家主的心底最深处。
他脸色瞬间铁青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厉声驳斥:
“荒谬!纯属无稽之谈!”
“什么天罚?定是有人在此装神弄鬼,混淆视听!”
然而,呵斥的声音越大,似乎就越想驱散心底那不受控制蔓延开的一丝寒意。
他可以不信这些流言蜚语,却无法解释眼前这超乎常理、绝非人力所能为的景象——那整齐得诡异的深坑,那连根拔起、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整座建筑,无一不在无声地挑战着他数十年的认知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在孙家、赵家、唐家以及吴家,相似的对话也在上演。
各位家主从自家管事口中听到了几乎相同的“祖师爷显灵”之说,反应也出奇地一致:先是厉声否定,继而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惊疑与沉默。
这一夜,兰州县这几座富丽堂皇的宅院注定灯火通明。
五位家主虽身处不同府邸,却同样心绪难平,被巨大的损失和那令人不安的传言反复煎熬,难以成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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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深沉,亥时的医仙圣境万籁俱寂。
江东阳一路快马加鞭,风尘仆仆地赶回,径直敲响了他师父槐风长老的房门。
槐风刚宽下外袍准备歇息,听闻急促的敲门声,开门一见竟是本应在百里之外的四弟子,脸上难掩惊愕:
“东阳?你不是随太师叔祖微服私访去了吗?怎会深夜在此?”他的声音因意外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。
“师父,出事了!”江东阳气息未平,也顾不上礼节,连忙将他们如何在兰州县仙源堂发现药材以次充好、克扣分量,太师叔祖如何当机立断彻查,最终揪出赵明德与钱贵勾结牟利、中饱私囊的经过,坐诊大夫也分了利,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。
一向性情沉稳、言语不多的槐风长老,听着徒弟的叙述,脸色先是凝重,继而涨红,最后竟气得声音发颤。
瞬间化身成了暴脾气的霍山,怒声斥道:“好个狼心狗肺的赵明德!当年他父母缠绵病榻,家中一贫如洗,是薛老见他识字伶俐,心生怜悯,一手提拔他做学徒。薛老退隐时,说他虽然没有卖身契在圣境,但人品不错,也有管事才能,众长老听了薛老的建议,才将管事之位交给他——这就是他回报恩情的方式?”
他越说越怒:“还有那些坐诊大夫!圣境传授他们安身立命的医术,给他们体面的身份,他们却联手蛀空仙源堂的根基,将祖师爷济世救人的训诫践踏在脚下!这般行径,与禽兽何异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