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村的爱情故事

第85章 灶台顶端

李秋月把最后一只碗摞在灶台顶端时,瓦檐下的雨滴正巧连成了线。她望着窗纸上蜿蜒的水痕发怔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碗沿那道月牙形的豁口——那是去年秋收时大山摔的,当时他赌输了钱,抓起桌上的粗瓷碗就往墙角砸,碎片溅到她小腿上,至今留着个浅褐色的疤。

灶膛里的火星噼啪跳了两下,映得她眼下的青黑忽明忽暗。后半夜的寒气顺着砖缝往骨缝里钻,她拢了拢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,布料在肩头磨出了透亮的网纹。堂屋的挂钟敲了四下,铜锤撞击金属的声响在空荡的屋里荡开,像极了大山每次赊账时,别人家门板被敲响的动静。

“吱呀”一声,西厢房的门轴干涩地转动。李秋月猛地回头,看见大山披着件露出棉絮的黑袄站在门槛边,头发上还沾着些干枯的茅草。他昨晚又是天亮才回来,裤脚的泥渍里混着几片碎花瓣——是村西头那片野蔷薇,刘佳琪家的地就挨着那儿。

“水。”大山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,眼睛半眯着扫过灶台,最终落在李秋月攥着抹布的手上。那双手骨节分明,手背因为常年泡在冷水里泛着红,却在腕子处有圈细腻的白——那是去年她偷偷攒钱买的银镯子留下的印子,后来被大山抢走当了赌资。

李秋月没应声,转身往水缸走。木瓢沉入水底的瞬间,她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,接着是铜钱滚落桌面的轻响。她端着水转身时,正看见大山把三枚锈迹斑斑的铜板推到桌角,嘴角挂着点黏腻的笑。

“赢了?”她的声音比水缸里的冰还冷。

“运气不赖。”大山往嘴里灌着水,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油灯下忽大忽小,“佳琪她男人出门贩布了,得去镇上住三天。”

李秋月端着瓢的手晃了晃,水溅在青石板上,洇出个深色的圆斑。她想起前天去河边洗衣,撞见刘佳琪蹲在柳树下梳头发,乌亮的发丝垂在红棉袄上,发尾还沾着根苍耳。当时刘佳琪抬头朝她笑,鬓角斜插着朵嫩黄的迎春花,那花是大山昨天傍晚从后山摘的。

“缸快见底了。”她把瓢重重磕在缸沿上,木柄撞出个豁口,“吃完早饭我去挑水。”

大山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,慢悠悠地打开。里面是几块碎糖,玻璃纸在灯光下闪着虹彩。“给佳琪带的,她就爱吃这口。”他拈起块橘子味的糖丢进嘴里,含混不清地说,“你那身衣服太旧了,去镇上扯块红布做件新的。”

李秋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去年她生日那天,大山也是这么说的,结果拿着买布的钱在赌坊待了三天,回来时浑身是伤,还带回个陌生男人的欠条。那天她在猪圈后面哭到半夜,听着西厢房里大山醉酒后的鼾声,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一寸寸发锈。

雨突然下大了,砸在屋顶的瓦片上,发出密集的鼓点。李秋月望着窗外被雨水泡得发胀的篱笆,想起三年前刚嫁过来时,大山还会在雨天帮她修补漏雨的屋檐。那时他的手虽然粗糙,握起锤子的力道却很稳,敲钉子时会特意避开她的影子。

“我去喂猪。”她转身要走,手腕却被猛地攥住。大山的掌心烫得吓人,带着股劣质烧酒和汗臭混合的味道。她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,那是常年熬夜赌钱熬出来的,也是每次和刘佳琪厮混后才有的样子。

“急什么。”大山的手指顺着她的腕骨往上滑,停在肘部那道洗衣时被石头划破的疤上,“佳琪说,镇上新开了家洋布店,料子滑得像泥鳅。”

李秋月猛地甩开他的手,布褂的袖子被扯到肩头,露出半截锁骨。那里有块淡紫色的淤青,是昨夜大山回来时抓出来的。她看见大山的目光像黏在蜜糖上的苍蝇,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。

“放开。”她的声音发颤,却带着股决绝的硬气。去年冬天她也是这样,在刘佳琪家门口拦住醉醺醺的大山,被他推搡着撞在老槐树上,后腰至今阴雨天就发疼。那天刘佳琪站在门里,穿着件水绿色的旗袍,旗袍开叉处露出截白生生的小腿,上面还沾着片干枯的柏树叶。

大山突然笑了,牙齿缝里塞着片韭菜叶。“你以为我乐意碰你?”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指腹的厚茧刮得她皮肤发疼,“要不是看你还能生娃,早把你休了。”

灶膛里的火星终于灭了,最后一缕青烟从烟囱里钻出去,被雨丝打湿在半空。李秋月看着大山往门外走,他的黑布鞋踩在水洼里,溅起的泥点落在她刚擦干净的门槛上。她想起刘佳琪的男人,那个总穿着蓝布长衫的教书先生,每次遇见都会朝她点头,长衫下摆永远干干净净。

收拾桌子时,她发现桌角粘着根长发,乌黑油亮,比她的头发粗不少。她捏着那根头发走到油灯前,火苗舔着发丝发出焦糊的味道,像极了去年烧玉米秆时的气味。那天她蹲在地里烧秸秆,看着火舌把青黄的玉米叶卷成灰烬,突然就想把整个屋子都点燃。

挑水桶刚放到肩上,就听见东头王婶在喊:“秋月,看见大山没?他昨儿还欠我家两升米呢。”李秋月的脚步顿了顿,听见王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我家柱子等着米下锅呢。”

她没回头,踩着泥泞往河边走。扁担压在肩上的地方火辣辣地疼,旧伤叠着新伤。去年也是在这条路上,她挑着满桶的水往回走,撞见大山和刘佳琪在槐树林里搂搂抱抱。刘佳琪的红头巾掉在地上,被大山的脚踩着,像朵被揉烂的山茶花。

河水涨了不少,黄浊的浪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。李秋月把水桶放进水里时,看见水面上漂着只银镯子,圈口处刻着朵小小的兰花。她的心猛地一跳,伸手去捞,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镯子,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
“找啥呢?”刘佳琪的声音带着笑,红棉袄的领口敞开着,露出里面桃红色的肚兜。她的发髻上别着支银簪,阳光透过雨帘照在上面,晃得李秋月眼睛发花。

“没找啥。”李秋月把镯子攥在手心,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。她认出那是刘佳琪的镯子,上次在晒谷场见过,当时刘佳琪正举着镯子给几个妇女看,说是什么洋银打的。

刘佳琪往水里啐了口唾沫,粉色的胭脂在嘴角晕开:“大山说你不顶用,连件新衣裳都舍不得做。”她晃了晃手腕,银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你看我这镯子,大山给我买的。”

李秋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桶沿的木纹里,木刺扎进肉里也没觉得疼。她想起大山第一次给她买东西,是块粗布帕子,靛蓝色的,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。他当时蹲在她面前,把帕子往她手里塞,耳朵红得像山里的野山楂。

“他今晚不回来。”刘佳琪转身要走,红棉袄的下摆扫过李秋月的水桶,“我让他去镇上给我买雪花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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