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勒看着那张回复纸条,冰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松动。这种对技术的尊重和毫无保留的支持,是他在德国那个论资排辈、官僚气息浓厚的研究所里从未体验过的。尽管心中仍有芥蒂,但他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,甚至主动去解决传动系统与其他部件的匹配问题。
工场里,文化的冲突、语言的障碍、技术理念的差异,每天都在上演。德国的严谨、匈牙利的精明、罗马尼亚的务实,在这里碰撞、摩擦,有时甚至会爆发激烈的争吵。但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将他们维系在一起:将这些前所未见的图纸,变成真正能够运转的、强大的机器。
埃德尔,那位神秘的“顾问”,虽然从未亲临工场,但他的影响力无处不在。维塞尔定期会带来“顾问”对某些技术难题的书面意见——有时是基于更前瞻知识的点拨,有时只是简单地要求不惜成本保证质量。源源不断的资金确保了他们可以采购最好的材料,雇佣最熟练的工人,进行反复的试验。
夜深人静时,工场依然灯火通明。施密特在检查着最后一个大型齿轮的安装精度,科瓦奇在灯下反复修改着塔盘的加工工艺卡片,穆勒则在测试台上对新型链条进行着极限负载试验……他们或许各怀心事,但此刻,他们都是这曲“钢铁吟唱”中不可或缺的乐手。
当第一套完全按照(或优化自)埃德尔图纸制造的新型旋转钻井平台组件,在工场中央的空地上完成总装调试,蒸汽机带动钻杆平稳而有力地开始旋转,泥浆泵发出节奏均匀的轰鸣时,所有参与其中的人——无论是自愿前来的,还是被迫留下的——都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震撼与成就感。
这不再是图纸上的线条,这是钢铁的造物,是力量与智慧的结晶。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,散发着蒸汽和机油的气息,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,等待着被运往“野猪岩”,去向大地深处,索取那黑色的血液。
知识的种子,已经破土而出,生长出了钢铁的枝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