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哈伊苦笑着坐下:“您说得委婉,其实就是人情大于法律。我父亲花了二十年试图改变这种状况。”
“这不奇怪。”戴维斯掏出烟斗,“制度移植最大的难题就是文化土壤。英国的大宪章能成功,是因为之前已经有数百年的法治传统。而很多国家只想摘取果实,不愿培育土壤。”
两人一直聊到酒馆打烊。戴维斯最后说:“殿下,请记住剑桥能给您理论工具,但如何运用这些工具,取决于您对祖国文明特质的理解。”
这句话整夜在米哈伊脑海中回响。第二天在政治学讲座上,教授正在讲授洛克的分权理论,米哈伊却走神了。他想起来剑桥前,目睹父亲如何绕过议会,直接命令军队镇压特兰西瓦尼亚的骚乱。效率确实很高,但那种超越法律的权力运作,现在想来令人不安。
课后,他特意去请教教授:“如果某个政治传统强调效率高于制衡,该如何引入分权理念?”
教授沉思良久:“就像给一棵老树嫁接新枝,不能切断主干,而要找到恰当的接口。对罗马尼亚而言,也许应该从司法独立开始……”
当晚给父亲写信时,米哈伊谨慎地提到这个观点:“儿近日研习英国宪政史,深感司法独立实乃法治根基。我国或可考虑强化最高法院职权,使商事裁判等逐步脱离行政干预……”写到这里他停顿片刻,最终还是保留了这段话。
在信的结尾,他添加了一个看似随意的细节:“今日在集市见到吉普赛艺人演奏罗马尼亚民歌《云雀》,思乡之情油然而生。这些流浪民族虽无祖国,却用音乐守护着文化认同。儿想,法律制度也应如是,既要吸收先进理念,也要扎根民族特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