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楚楚的话音在空旷的客厅里轻飘飘地落下,像一片羽毛落在紧绷的鼓面上。
薛金刚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,随即松开。他低头看着她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,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温柔的无奈:“小老百姓?楚楚,你若是小老百姓,这锦绣花园怕是没人敢住进来了啊。”
他抬手,似乎想抚摸她的脸颊,却在半空中顿住,转而替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。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,冰凉如手术刀。
“我知道你心里有气。”他叹息一声,转身走向酒柜,又倒了两杯威士忌,将其中一杯递给她,“孩子的教育,你我的相处……很多事情,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,映照着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灯,折射出破碎的光。丁楚楚接过酒杯,没有喝,只是感受着玻璃杯壁传来的冰凉。她看着他,这个男人即使在认错的时候,脊背也挺得笔直,带着一种居于人上已久的、刻进骨子里的姿态。
“考虑不周?”她轻轻重复,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,带着点嗔怪,又有点委屈,“市长大人日理万机,能记得回家看看我们母子,我们就该感恩戴德了,哪里还敢有什么气?”
薛金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随即展开。他仰头喝了一口酒,喉结滚动。“别这么说,楚楚。家就是家,没有什么市长。”他走到沙发边坐下,拍了拍身边的位置,“来,坐下,我们好好说说话,像以前一样。”
像以前一样?哪个以前?是那个他还会笨拙地给她削苹果、听她讲鸡毛蒜皮小事的以前?还是那个他初次将张大财送的、装着厚厚一沓钱的信封推到她面前,让她“收好”的以前?
丁楚楚依言走过去,却没有挨着他坐下,而是选择了侧面的单人沙发。她优雅地交叠双腿,抿了一小口酒,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。
“好啊,”她说,眼神清澈地望着他,“想说什么?我听着。”
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,只有落地钟的滴答声,不紧不慢,切割着时间。薛金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,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,仿佛在斟酌词句。
“最近……压力是有点大。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疲惫,“省里对几个大项目的审计盯得很紧,班子内部也有些不同的声音。有时候回到家,脑子也停不下来,脾气可能就躁了些。”
他这是在解释?还是在为接下来的“安排”做铺垫?丁楚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、略带关切的神情。“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懂,但也知道你辛苦。只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放柔了些,“再忙再累,家总是个应该放松的地方,不是吗?孩子还小,我们要好好的培养陪伴。”
提到孩子,薛金刚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,有一丝极其短暂的、类似痛楚的情绪掠过,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。他沉默了片刻,才低声道:“是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够好。”
“知道不好,就多陪陪他。”丁楚楚顺势接话,语气轻快,仿佛只是夫妻间最寻常的抱怨和建议,“孩子马上就是五个月了,你可知道他的生日?”
薛金刚没有立刻回答。他看着她,目光深沉,像是在评估她这番话背后的真正意图。丁楚楚坦然回视,眼神里甚至带着一点期待和撒娇的意味。她必须把他拖住,用家庭、用孩子织成一张柔软的网,在这张网里,他那些狠毒的手段才不好施展。纪委的人需要时间,而她,需要在他察觉风暴将至、狗急跳墙之前,为自己和孩子找到最安全的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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