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言儿,如今你已入朝为官,算是立住了第一步。你的婚事……可有想过?” 柳氏语气温和,带着试探,“近日有不少人家探问,其中也有几位门第相当、家风清正的闺秀,模样才情听说都是不错的。你若有意,母亲可先暗中相看相看。”
苏言执笔的手微微一顿。他放下笔,转过身,面向柳氏,神色是一贯的沉静,并无羞涩或窘迫,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深邃了些。
“母亲,” 他开口,声音平稳清晰,“儿子初入仕途,根基浅薄,翰林院中尤需潜心学习,熟悉政务。此时谈及婚娶,为时尚早,也易分心。”
他顿了顿,见柳氏欲言又止,继续道:“婚姻乃终身大事,关乎门楣,更关乎日后家宅安宁、子孙教养,不可不慎重,亦不可仓促。儿子自觉眼下并非适宜之时。且……” 他目光微垂,落在书案一角苏暖暖前几日送来的一方新砚上,语气未变,却似乎多了些什么,“儿子心中暂无合适人选,亦不愿因外界纷扰而草率定夺。还请母亲代儿子回绝各方好意,只道儿子志在公务,暂无心于此。”
柳氏细细品着儿子的话。他理由充分,态度明确,既表明了以仕途为重的决心,也强调了对婚姻的慎重,更直接回绝了外界的打探。听起来合情合理,无可指摘。可不知为何,柳氏总觉得,儿子那片刻的停顿和最后提及“暂无合适人选”时那平静无波却异常坚定的语气,似乎……别有深意?
“你说得也有理。” 柳氏最终点了点头,叹了口气,“既如此,外头的那些风声,母亲自会替你挡了。你安心当差便是。只是暖暖那边……”
“暖暖还小。” 苏言接过话,语气不容置疑,“及笄不过是个形式。她性情单纯,又得父母宠爱,不必过早卷入这些纷扰。她的婚事,更需从长计议,务必寻得妥帖可靠之人。”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,仿佛这不仅仅是建议,而是某种必须遵循的准则。
柳氏看了儿子一眼,见他神色坦然坚定,心中的疑虑稍减,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。她应道:“暖暖的事,我与你父亲自有主张,定会为她仔细挑选。你既无心眼下议亲,便罢了。只是若日后有了中意之人,定要告诉母亲。”
“是,母亲。” 苏言躬身应下。
柳氏离开后,书房恢复了寂静。苏言重新坐回书案前,却并未立刻提笔。他目光落在窗外庭院中那株初绽新芽的桃树上,思绪却有些飘远。那些络绎不绝的提亲者,他并非毫无所觉。只是每当听到或想到那些陌生的闺秀名字,心中升起的并非好奇或考量,而是一种莫名的疏离与……一丝极淡的烦躁。
他的世界,早已被书本、责任,和那个从小便依赖他、如今已悄然长成的少女身影所填满。旁人如何,与他何干?至于暖暖……想到近日也隐约听到有人打听她的婚事,苏言的眼神沉了沉。她还小,那些不相干的人,离她越远越好。
他收敛心神,重新专注于面前的文稿。窗外春风拂过,桃枝轻摇,仿佛也沾染了书房主人那一份于喧闹中自成天地的沉静,与深藏于平静表面之下、未曾言明却已然萌动的守护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