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顺风号”在一个微雨的清晨,缓缓驶入了江宁府繁华的码头。雨丝如烟,将远处的亭台楼阁、近处的船帆桅杆都晕染得朦朦胧胧,却掩不住码头上鼎沸的人声、货堆和穿梭如织的苦力与商贩。空气里混合着江水腥气、货物尘土味,还有不知何处飘来的、淡淡的桂花香气——江南的秋,已在不经意间探头。
莫亦云早安排好了,船刚靠稳,便有数辆青帷小轿和一队精干利落的护卫候在岸上,直接将苏暖暖连同她的行李,从船舱接进了轿子,避开人流,悄无声息地驶向位于城中清静富庶地段的莫家别院。
别院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,比京城的苏府更显精巧雅致。白墙黛瓦,曲廊通幽,假山玲珑,池水清澈见底,几尾锦鲤悠闲游弋。莫亦云将主院隔壁一个独立的小院“听荷轩”划拨给苏暖暖住,院内遍植花木,窗前正对着一小片荷塘,虽已过了盛花期,残荷听雨,也别有一番清寂韵味。
“以后你就住这儿,缺什么少什么,直接跟管家说,或者告诉我。” 莫亦云亲自领着她看了一圈,拍着胸脯,“这院子里的人我都敲打过,嘴巴紧,手脚也干净,你放心使唤。想出去逛逛也成,但必须多带人,尤其是刚开始,等我摸清最近江宁地面上的情况再说。”
他絮絮叨叨,事无巨细地交代,俨然一副“地头蛇”护着自家珍宝的架势。苏暖暖心中感念,点头应下。她知道,到了别人的地盘,谨慎些总没错。
安顿下来后,苏暖暖第一件事便是提笔给苏言写信。信中并未多言路途辛苦或江宁见闻,只简要报了平安,提及莫亦云一路周到照顾,已安稳入住莫家别院,一切皆好。她故意将语气放得轻松,甚至带着点对江南秋色的好奇,末了写道:“哥哥勿念,暖暖自知谨慎,亦会听从云亦哥哥安排。京中事繁,哥哥更需保重身体,勿过于劳心。盼哥哥诸事顺遂,早日相见。”
她希望这封信能给远在京城的苏言带去些许慰藉,而非更多的牵挂。
信由莫家专门的渠道加急送往京城。
京城,苏府。
苏言收到苏暖暖报平安的信时,正从翰林院下值归来。连日来的奔波与思虑,让他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倦色。展开信笺,看到那熟悉的、略显稚嫩却努力工整的字迹,读到那句“哥哥勿念”,他紧绷的心弦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丝。他将信反复看了两遍,尤其是那句“盼哥哥诸事顺遂,早日相见”,指尖在墨迹上停留片刻,才小心地将信折好收起。
慰藉之余,是更沉的责任。暖暖暂时安全,给了他喘息和布局的时间。但婚约悬顶,三皇子虎视眈眈,他必须尽快破局。
这些日子,他除了尽职完成翰林院的差事,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用在了搜集信息、分析朝局上。结合明面上的邸报、官员往来议论,以及父亲苏文远在商场和部分低阶官员中的人脉探听,他对几位成年皇子的情况有了更清晰的认知。
皇后所出的嫡子(大皇子)名正言顺,母族势力稳固,在朝中支持者众,看似胜算最大。但皇帝迟迟不立太子,民间甚至有传闻皇帝更偏爱生母静妃为民间女子的二皇子,其中深意,耐人寻味。
三皇子萧靖和,生母德妃早逝,外祖陈太傅一系早已没落,如今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亲戚,似乎只有那位礼部侍郎陈海侑。萧靖和本人低调,之前甚至有些“平庸”的名声,但此次江南之行与求娶暖暖之举,让苏言看到了其隐忍与谋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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