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,就在这时,赛罗(小)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闪烁起急促的红光来。
紧接着,空间剧烈扭曲着,一个虫洞在小男孩身后不远处旋转着张开。
“总——算——找——到——你——了——!”
一个充满了疲惫、气恼、后怕,但最终都被无奈和深深的担忧压过的女声,伴随着急促的喘息,从虫洞中传来。
一道窈窕的蓝色身影快步走出了虫洞,一眼就定格在了赛罗(小)的身影上。
弗洛伊一手叉腰,一手按着起伏的胸口,努力平复着气息,漂亮的眼灯里怒火和担忧交织:“你这个臭!小!子!”
“妈妈!”赛罗(小)欢呼一声,像颗小炮弹一样撞进了弗洛伊怀里,紧紧抱住了她的腿,小脸亲昵地蹭着。
“都说了不要乱跑——”弗洛伊按住了某个小男孩拱来拱去的脑袋。
她又伸出了另一只手,似乎想狠狠地揉搓下他的脑袋,但目光触及儿子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和亮晶晶、带着点讨好笑意的眼灯时,手上的力道一瞬间泄了大半。
算了……太用力揉笨了就不好了……
弗洛伊又想把赛罗(小)拎起来打他的小屁股,但是和儿子满是亲昵笑意的脸庞再次对上后——
她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上扬的嘴角,努力板起脸。
她抬手捂了下自己的眼灯——不能看!看了就凶不起来了!
又迅速捂了下嘴——不能笑!必须给他个教训!
给自己做了三四遍的心理建设之后,弗洛伊竖起眉头,伸出手,恶狠狠地——弹了某个小男孩三个脑瓜崩儿。
赛罗(小)捂着额头,夸张地大叫起来:“啊——!好痛啊妈妈!”
弗洛伊又好气又好笑地戳穿了他的表演,“斥责”道:“少来!我打到你了吗?!”
“不都被你躲掉了吗?!”她愤愤地伸出手指,又是两个脑瓜崩儿——
“嘿嘿嘿嘿~”赛罗(小)抱着她的腿灵活地左躲右闪着,再次成功闪避开弗洛伊的“愤怒”后,搂着她的腿,蹭得越发起劲,“妈妈~妈妈~妈妈~”
弗洛伊脸上“愤怒”的表情毫无抵抗力地在一声声的撒娇里土崩瓦解了。
她用手掌盖住大半张脸,肩膀微微抖动,强忍着没笑出声,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,语调里含着一半笑意地“怒斥”道:“蹭来蹭去的——你是谁家养的宠物吗!?”
赛罗(小)又拱了两下弗洛伊的腿,仰起头,一脸灿烂的笑容张开嘴:“啊呜啊呜!”
弗洛伊嘴角抽搐着扭曲了几下,强忍着爆笑的冲动,故意板起脸咬牙道:“……我们家可没养宠物!这是谁家的?把他给我丢掉!”
赛罗(小)继续蹭着拱着,仰头:“啊呜啊呜~”
“……”目光与他无辜的表情对视一秒后,弗洛伊迅速扭头,只赶得及把维持不住“生气”表情的笑声喷在了另一边,“噗——”
“臭小子……”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低头,按着赛罗(小)的脑袋,最后来了三个正中目标的“狠狠”的脑瓜崩儿,“你都是跟谁学的啊!”
“啊啊——好痛的!”赛罗(小)格外假地大呼小叫起来。
母子俩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,像一幅温暖的画卷,在这片冰冷的荒芜之地上铺展开来。
每一个眼神,每一个动作,每一句带着笑意的“斥责”,都充满了毫无保留的爱意。
赛罗(大)僵立在原地,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。
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假装训斥着孩子的蓝族女性,看着她脸上生动鲜活的表情,看着她眼灯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……那是他从未见过、甚至不敢想象的,“母亲”的模样。
而那个被母亲宠爱着、可以肆意撒娇、理直气壮耍赖的小孩……是“赛罗”。
厚重的修行甲下,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。
惩罚完了儿子,弗洛伊勉强收起了笑意,重新板起了严肃的表情:“好了。不要再耽误时间了,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“啊!等等妈妈!”赛罗(小)忽然想起了什么,扭过头看向赛罗(大)刚才所在的位置:“我想跟新认识的大哥哥道个别!”
“新认识的朋友?”弗洛伊有些诧异,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,“在哪里?”
就在弗洛伊转身的瞬间,一直如同凝固的雕塑般站在一旁的赛罗(大),几乎是下意识地、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强烈渴望和小心翼翼,朝弗洛伊伸出了手——那是一只包裹在厚重修行甲里的、伤痕累累的手。
然而,弗洛伊的目光却只是茫然地扫过了他所在的方位,仿佛那里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。
她的脸庞,同样也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伸出的、微微颤抖的手指。
“你的朋友……已经走了吗?”什么人也没有找到的弗洛伊弯下腰,柔声问道。
赛罗(小)也是茫然地环顾四周,挠了挠脸颊:“咦?刚才还在的……真的不见了啊?”
“……”赛罗(大)缓缓地、缓缓地收回了那只落空的手。
沉重的修行甲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,只有那只收回身侧、紧紧攥住的拳头——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在盔甲内部发出细微的、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摩擦声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失落、刺痛和巨大空茫的情绪,沉重地压在了他的胸口。
“可能他刚好有事离开了吧。”弗洛伊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,她疑惑地挑了挑眉,但又按捺下了探究欲,只是叹了口气,朝儿子伸出了手,声音温和,“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他玩怎么样?现在,我们真的要回家了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赛罗(小)虽然有点小失望,但还是很快被回家的喜悦取代了,他牵起妈妈温暖的手,扬起了灿烂纯净的笑脸,“我们回家吧!”
母子俩的身影渐渐模糊,最终消失在了虫洞之中。
虫洞很快便闭合了,k76行星也再次恢复了死寂般的荒凉。
风沙依旧呜咽,粗砺的岩石冰冷如初。
只剩下那个穿着修行甲的孤独身影——赛罗紧握着拳头,静静地站在原地,像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,唯有面罩下那双锐利的眼灯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,又悄然沉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