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了通天冠,脱了龙袍的祁郢才踱出寝宫,来到阳光灿烂的起居间中坐定。
刚吩咐传膳,忽见夏顺在廊下探头探脑,他招了招手,夏顺一喜,立马进来,“陛下——”
他根本不需祁郢问,立马竹筒倒豆子将事情学了遍,单这自然还不算,他还献宝似的奉上一个锦盒。
祁郢听说点点抢水晶亦是笑了,此刻眉头一挑,并不做声,夏顺立马就打开盒盖,露出里头一枚剔透莹亮的水晶指环,无需猜也知道,那三佛齐进贡的好东西怎么会是单个,皆是成双成对。
“陛下,剩下的那枚臣取来了。”
相比被许执麓戴上的,这一个明显是男人戴的,足足大了一圈。
祁郢能想象出许执麓戴上水晶指环的手,与指环莹白无二,脑海不觉浮现她的容颜,便是日光都偏爱她,依稀记得一日午后他从芳若殿离开,远远看见她在书房,便绕到廊桥后路过,日影透过纱窗映在她的脸上,侧影极美,眸上浓密乌黑的长睫,仿佛两双蝶翼微阖,风吹过花影摇曳,那迷离的光影瞬息间流转无声,令人神思迷离,但咫尺间,却无法触手可及。
“朕听闻,在三佛齐阇婆诸国,男女以指环缔结婚盟……”他喃喃道,不过一刹那他就住了声。
祁郢尚儒雅,勤于治政,修明典章,在乎礼文之事,他在太子时就读过《蕃国》《诸蕃进贡令式》诸多卷帙,招待外来使臣常因知晓对方的礼仪而备受称赞,顺帝每设宴都要他从旁作陪……碰上外使刁难,他总能轻巧化解,让顺帝引以为傲,小小年纪下笔成文,曾晓胸藏锦绣,出言惊座,方知腹满经纶,四方各国使臣无不折服。
顺帝这一生也算大起大落,至晚年常挂嘴边的就是为大祁生了一位大兴之主,祁郢即位遂取年号大兴,顺帝遗诏上写的字字句句他都谨记,尤其是‘进学修德,用贤使能,无事怠荒,保守帝业。’。
“陛下,你不戴上吗?”夏顺见他甚有兴致的摩挲着指环,却迟迟不从锦盒中取出,不由疑惑。
祁郢低头看自己的左手,不由怔了一下,什么时候伸出来的?他收回手,当做什么也没发生,侍膳的内监眼疾手快的递上筷子,他顺势接过,好像原本就是要用膳,无关其他。
被晾着的夏顺也僵了笑脸,无措的收回了锦盒,求助的看向刚进门的刘金贵,后者虽不知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,但好歹是一手提拔上来的爱徒,立马朝他摇摇头,自己凑上来,满脸堆笑道,“陛下,殿前指挥使刘大人求见。”
“宣他进来吧。”
夏顺暗暗舒了一口气,借着师父的遮挡,默默地退出去了,只是手里捧着的锦盒格外的烫手,皇上分明很喜欢的……怎么一眨眼又冷了下来。
他心中郁卒自不必提,只等晚上找师傅取取经了。
虽是宣了人觐见,但也得候着等皇上用完膳。
天气热得似要堕下火来,石板被烈日晒得发出刺眼的白光,殿前指挥使刘延翰擦干了满头汗才进入清心殿中。
清心殿是皇上夏日午憩之所,筑于水上,四面空廊迂回,竹帘低垂,殿中极是蕴静生凉。
刘延翰环视了一圈,先是被殿中冰山吸引了一瞬目光,那由冰匠雕琢出亭台楼阁,人物山水的冰山,栩栩如生,用金盘供着,奉在殿中取其清凉之意。
然后才是极快的冲着窗边的方向行礼:“臣刘延翰参见陛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