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执麓翻开丢过来的下一本,上写:“臣请入京恭贺太后千秋长宁”。
祁郢提起这个就想骂人,他都已批了“不必上本”,对方还是连上数道请安折请求入京。
“还有这个——”
又递给她看一个,千余字颂赞,没半点实事,他还用朱笔批‘阅’……显然是真看完了。
许执麓不动声色把这些上本的人都记住,可全是‘人才’。
继审刑院后,她准备推行下一个官署,名为审官院,磨勘官吏升迁,简而言之,对官员的资历,考绩进行全面的审核,这原是吏部的职权,但因为中书省和左相他们对吏部推举有批驳权,以至于这升迁之路名不符实。
其二也是因为她对兵部接触的机会苦等不至,就只能自己创造了。
其三当然也是为了让自己的门路更为‘合情合理’,藏着掖着总不长久。
许执麓陪着他批完折,说着正事,原是见仙楼修了一年半大体已经造成,但更大花费却还在后头,今日两人还去看过,光是苑中移种的花木,碧莲、丹桂、银杏、金梅、垂丝柳、夹竹桃,诸品艳丽的花草全是南边运来的,而御殿椒房更是选取奇材异木,和各种珍宝。
这水路用船,陆路用车,运送前来,可谓是骚扰天下。
“圣主治世,节俭为先,方才有各处兵精粮足,番邦都畏威怀德,年年进贡,岁岁来朝。”
“若不能天下安宁,九天仙阙一般的地方我也不会去住的。”
“朕知道了,这都是他们自作主张,”祁郢今天已经训斥过工部司的人了,严令不许制度奢丽,“走,坐了半天,出去走走。”
封妃大典后许执麓就又住回了景仁宫。
而为了不让她总拘在房里,在原来的花苑之外,祁郢吩咐人另置了一小石林,因有许多白石,形若怪兽,高下错落,横在其间,疏竹环绕,另有意趣。
两人手拉着手儿,肩并着肩儿,缓缓地在月下走去。
“刘金贵说,扬州别苑有一株琼花,开花似雪,香飘十里,远近遍寻天下再无第二株,”祁郢今年有意兴去扬州别宫,便先与她说,“朕欲往,但道路遥远不能带多人,点点也需留下……”
自古便有腰缠十万贯,骑鹤上扬州之言,许执麓私心里自然也想去看看,但她还是先劝他,“陛下要临幸扬州,也不必行军马,动粮草,只消轻车减从,自是不难。”
但帝王出京,随行军士轻则三万人,一路上金鼓喧天,旌旗蔽日。到了夜里,连营百里,灯火遍野,郡县官齐来接驾,山珍异味,美酿名产,终绎贡献上来,如何能不劳民伤财?
她一言就切中利弊,祁郢停步,在太湖石畔前,两人相对而立,不觉间,芳龄十八,周龄十六的许执麓,越发出落得花玉精神,天仙模样,见他眼神专注,许执麓转过脸去,“没什么好逛的,回去吧。”
“你何时能不口是心非……”祁郢早习惯了她的嘴上不饶人,偏死心塌地,宠擅专房,轻轻捧过她的脸儿来,嘴对嘴地亲了又亲,脸对脸地看了又看,搂抱着,只道是低眉敛翠不胜春,娇转樱唇红半吐,“呦呦,你应一应……”
她从不应他呦呦爱称。
“……”许执麓推开他,怕他昏了头在外头露兴,主动牵着他回去。
祁郢被她一牵手,哪里还有不愿意的。
情爱这件东西,是得步进步的,既怕日久生变,又怕萧郎陌路。
回了殿,祁郢又唤了刘金贵:“把筵席移在檐前,朕今夜陪伴娘娘赏月。”
寝殿前的月台被一番布置,皓月娟娟,清灯灼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