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早晨,我正在厨房煮咖啡,心里正想着温婉怎么还没起床,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。我瞥了一眼,屏幕上显示市立医院,赶紧接起来:
请问是许忆先生吗?一个陌生的女声问道。
我是。有什么事?
温婉女士凌晨被送入我院急诊科,目前情况稳定,但她希望您能来一趟。
咖啡壶在我手中倾斜,滚烫的液体溅到手背上,我却感觉不到疼。
她怎么了?
初步诊断是轻度心肌缺血,早衰症并发症之一。护士的声音专业而平静,您方便现在过来吗?
二十分钟到。
我挂断电话,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。开车去医院的一路上,温婉苍白的脸庞不断浮现在我眼前。昨晚我们还在计划未来——美国的工作、治疗的可能性、甚至养一只猫。她还笑着说我煮的咖啡太难喝,到了美国得她来煮。
急诊科前台护士指引我到了三楼的 cardiology department。走廊尽头,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医生正在看ct片。
您是温婉的家属?他走过来问道。
我是她...男朋友。这个称呼第一次从我口中说出,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。
我是张医生。他简短地自我介绍,然后示意我跟他到办公室,温婉的情况暂时稳定了,但有些事需要您了解。
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医学证书和感谢状。张医生调出电脑上的病历,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中,hgps几个字母格外刺眼。
早衰症患者的血管老化速度是正常人的五到十倍。张医生推了推眼镜,温婉的心脏血管已经出现明显硬化,这是今早胸痛的原因。
有多严重?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目前通过药物可以控制,但...他停顿了一下,根据进展速度,乐观估计她还有五到八年时间。
五到八年。这个时间跨度像一把锤子砸在我胸口。五年后我32岁,温婉41岁,但她的身体可能已经像览室和活动室,二楼保留我们住的地方。我越说越兴奋,你不在的时候,我注意到社区很多老人和孩子没地方去。这房子位置好,空间大...
温婉的眼睛亮了起来:就像外公以前做的那样。他经常开放花园给邻居孩子们玩。她沉思片刻,许忆,不管我去哪里,这房子永远是我的根。你的主意...很棒。
我们又聊了很多,关于治疗,关于房子,关于未来可能的旅行。直到护士来提醒探视时间结束。
我明天一早就来。我承诺道,需要我带什么吗?
换洗衣物...还有那本《徐志摩诗集》。她顿了顿,许忆,谢谢你...选择留下来。
不是选择。我摇头,是必然。
走出医院时,天已经黑了。我站在停车场,仰望着307病房的窗户。温婉的身影隐约可见,她正靠在窗边,似乎在看着夜空。我想起徐志摩的那句诗: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。我们的相遇多么偶然,相知却成了必然。
回到家,我立刻给硅谷公司写了婉拒信,然后联系了理查德教授的办公室。做完这些,我开始整理温婉的住院用品。在她的梳妆台上,我发现了一个小药盒,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药片。每个格子标注着服用时间和剂量,有些药名复杂得我根本念不出来。
这就是她每天的生活。我小心地拍下药盒,准备明天向张医生确认是否需要调整。
正准备离开时,门铃响了。透过猫眼,我看到陈志远站在门外,西装革履,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。
我猛地拉开门,他明显吓了一跳,后退半步。
你来干什么?我冷冷地问。
我...听说温婉住院了。他罕见地结巴起来,想来看看她。
她在市立医院,但今天探视时间已经结束了。
我知道。他递过那束花,能麻烦你转交给她吗?
我没有接:自己送去。不过先提醒你,她已经知道你那所谓的新证据是伪造的。
陈志远的脸色变了:你怎么...
我朋友是律师,记得吗?我冷笑,他查到那些还款记录是p的。你不仅无耻,还蠢。
出乎意料,陈志远没有发怒,而是低下头:我知道。我撤销诉讼了。
为什么?良心发现?
算是吧。他苦笑,昨天我遇到温婉以前的同事,才知道她这些年...一直一个人面对病情。他抬头看我,眼中竟有一丝真诚的愧疚,我以为她离开我会过得更好,没想到...
现在她有我。我打断他,不需要你的假慈悲。
我明白。他点点头,竟有几分释然,那...祝她早日康复。
他转身要走,我突然叫住他:等等。
怎么了?
我伸手,我会转交给她。至于她愿不愿见你,由她决定。
陈志远递过花束,犹豫了一下:她...情况怎么样?
会好的。我简短地回答,关上了门。
第二天一早,我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和那本《徐志摩诗集》来到医院。温婉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,正坐在床边吃早餐。
有人送花给你。我把白玫瑰递给她,故意没说谁送的。
她接过花,看到附带的卡片,眉头微蹙:陈志远?
嗯。他说撤销诉讼了,想来道歉。
太阳从西边出来了?她半信半疑地嗅了嗅花,没下毒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