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大笑:应该没有。他说遇到你以前的同事,知道了你的情况...
李教授。她恍然大悟,上周我在图书馆碰到他了,简单跟他说了下近况。她若有所思地摆弄着花瓣,人真奇怪,是不是?伤害你时毫不手软,多年后又突然良心发现。
你会见他吗?
不知道。她摇摇头,也许吧。不是为原谅他,是为放过我自己。
我亲吻她的额头: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。
因为你给了我勇气。她翻开《徐志摩诗集》,指着其中一页,看,这首《偶然》,就是我们。
我接过书,轻声念道: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,你有你的,我有我的,方向...
但我们现在同路了。她握住我的手,即使只有一小段。
每一段都是永恒。我纠正她。
张医生来查房时,带来了好消息——各项指标都在好转,明天就能出院。他还转达了理查德教授的回复,对方对温婉的病例很感兴趣,邀请我们去波士顿面诊。
真的可以去?温婉的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当然。张医生笑着记录数据,只要按时服药,避免过度劳累,短途飞行没问题。
温婉兴奋地和我讨论起旅行计划,仿佛我们只是在规划一次普通度假,而非跨国求医。看着她脸上久违的光彩,我忽然明白,希望本身就是最好的良药。
下午,陈志远真的来了。他在门外徘徊,不敢进来,直到温婉招手示意。
温婉。他站在床尾,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,我...对不起。
为了哪件事?温婉平静地问,伪造证据?当众羞辱我?还是出轨?
陈志远的脸涨得通红:全部。特别是...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离开你。
因为我不能给你生孩子?
因为我太自私。他低下头,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,是你骗了我,隐瞒病情。但其实...我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懦弱。
温婉静静地看着他,眼中没有恨,只有一种奇怪的释然:我原谅你,陈志远。不是为你,是为我自己。背着仇恨太累了,我想轻松地走接下来的路。
陈志远的眼眶红了。他颤抖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卡片:这是我登记的器官捐献卡。如果...如果有匹配的,随时可以联系我。
温婉惊讶地接过卡片:为什么?
赎罪吧。他苦笑,也可能是终于长大了。保重,温婉。
他转身离开,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。温婉盯着那张卡片,若有所思。
没想到会这样结束。她轻声说。
不是结束。我握住她的手,是新的开始。
第二天出院,阳光明媚。我小心地扶着温婉上车,她却笑着推开我:别把我当病人,我只是心脏有点小毛病。
是,长官。我立正敬礼,逗得她笑出声。
回家路上,我们绕道去了海边。并不是计划中的那个度假海滩,只是城市边缘的一处小沙滩。但对我们来说,已经足够了。
温婉脱了鞋,赤脚踩在沙滩上,海浪轻轻拍打着她的脚踝。我站在她身后,看着她张开双臂拥抱海风的背影,突然希望时间就此停驻。
许忆。她回头叫我,来啊。
我跑过去,与她并肩而立。远处,海天相接的地方,一艘船正缓缓驶向地平线。
像不像《飘》的结尾?她问,明天又是新的一天
但我们的故事不会随风而逝。我搂住她的肩膀,我保证。
她靠在我怀里,轻声哼起一首老歌。海风带走旋律,但带不走此刻的温暖。
回家后,我们正式开始了生活——如果两个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几个月的人才算同居的话。温婉搬到了二楼我的隔壁房间,理由是离厨房更近,方便我监督她健康饮食。
每天晚上,我们会在客厅听音乐或看书。她教我欣赏古典乐,我则带她看科幻电影。周末,我们一起整理阁楼,把那些过去的伤痛一件件拿出来,在阳光下晾晒,然后小心收藏。
有时半夜,我会突然醒来,轻手轻脚走到她门前,听着里面平稳的呼吸声才能安心。有几次我发现她也这样做,我们就会相视一笑,然后一起到厨房喝杯热牛奶。
生命依然在流逝,但不再是无意义的消耗。每一天,每一刻,都因为彼此的陪伴而熠熠生辉。
理查德教授的回信在一周后到达。他对温婉的病例很感兴趣,提出了一种实验性治疗方案,虽然不能逆转病症,但可能延缓心血管老化。
要去试试吗?我问。
温婉看着邮件,眼中闪烁着希望和恐惧:我想试试。但不是现在...再给我们一点时间,好吗?
当然。我亲吻她的发顶,我们有的是时间。
这句话是个小小的谎言。但我们都知道,有些谎言是必要的,就像黑暗中的烛光,微弱,却足以温暖彼此的心。
那天晚上,温婉在钢琴前弹奏了完整的《月光》。我坐在她身边,看着她的侧脸在烛光中忽明忽暗,突然明白了一个简单的真理:
爱不是天长地久的承诺,而是此时此刻的相守。不是永不分离的誓言,而是即使知道终将失去,依然勇敢去爱的决心。
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,温婉转向我,眼中含着泪光,却带着微笑:
许忆,谢谢你爱我。
我没有回答,只是轻轻吻上她的嘴唇。有些话不必说出口,因为心已经知道了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