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凛冽,吹在滚烫的脸上。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扇沉重的黑门,仿佛能看到门内那个神秘女人冰冷审视的目光,以及……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关越的视线。
前路迷雾重重,杀机四伏。
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于倩倩的脸颊,却吹不散心头那团纷乱滚烫的迷雾。“暗河”酒吧那扇沉重的黑门在身后闭合,将那个自称“经纪人”的神秘女人、以及她抛出的骇人真相与危险邀约,暂时隔绝。
张导。
竟然是张导。
那个在她刚进团时,曾拍着她的肩膀鼓励她“是块好料子,好好跳”的师长;那个在她拿下第一个重要角色时,比她还要激动的引路人;那个在她陷入丑闻后,用“团里声誉”作为理由,毫不犹豫将她替换掉的决策者……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,就已经为了利益,无声地将她出卖。
胃里翻搅着一种比恶心更尖锐的痛楚,那是信任被连根拔起后的空洞与荒芜。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她眼前彻底崩塌、扭曲,露出底下丑陋不堪的真相。她还能相信什么?
还有关越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“暗河”?巧合?她绝不相信。他是在监视她?保护她?还是他与那个“经纪人”本就有着某种联系?
无数疑问像毒藤般缠绕着她,几乎让她窒息。她快步走在清冷的街道上,拉高了衣领,试图将自己与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隔开。
回到那间破败的排练室,铁门在身后合拢,发出沉闷的回响。她靠在门上,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但比疲惫更强烈的,是一种无处发泄的、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愤怒和委屈。
她需要宣泄。否则,她会疯掉。
没有开灯。她就着窗外透进来的、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,走到房间中央。没有音乐。她猛地扯掉外套,踢开鞋子,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。
然后,她开始跳舞。
不再是精心编排的芭蕾动作,也不是废钢厂那种暴烈的挣扎。而是完全发自本能,被内心汹涌的情绪所驱动的、近乎癫狂的舞动。她旋转、跳跃、跌倒、爬起,动作毫无章法,却充满了巨大的、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愤怒。像是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,又像是在哀悼所有死去的美好与信任。
汗水很快浸透了单薄的衣衫,头发黏在额角和脸颊。她不管不顾,只是疯狂地跳着,仿佛要将灵魂深处所有的黑暗都通过这具身体甩出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直到力气耗尽,她终于重重地摔倒在地,蜷缩起来,身体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不住颤抖。眼泪终于冲垮了堤坝,无声地汹涌而出,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,砸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。
不是啜泣,而是那种压抑到了极致、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、绝望的痛哭。为被背叛的友情,为被利用的感情,为被出卖的师生情谊,为被轻易摧毁的梦想,也为这个变得如此陌生而残酷的世界。
她哭得浑身发抖,像一只受伤的、无家可归的小兽。
就在她沉浸在这灭顶的悲伤中时,一阵轻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,从门外传来。
于倩倩的哭声戛然而止,全身瞬间绷紧。她猛地抬起头,泪眼模糊地看向门口。
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下。然后,是钥匙轻轻插入锁孔的声音。
于倩倩的心脏骤然缩紧!是关越?他果然有钥匙!他一直在外面?听到了她的痛哭?
一种极致的羞耻感和被窥探的愤怒猛地窜起!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!尤其是他!
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,想擦干眼泪,想戴上冷漠的面具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铁门被推开了一道缝。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外面楼道里微弱的光线,站在门口。他没有立刻进来,只是沉默地看着黑暗中蜷缩在地、满脸泪痕的她。
于倩倩僵在原地,与他无声地对峙着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尴尬、紧张而又复杂的氛围。
最终,关越先动了。他轻轻推开门,走了进来,反手将门关上。他没有开灯,也没有靠近,只是倚在门边的墙上,从口袋里摸出烟盒,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,却没有点燃。
黑暗中,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。
“……你来干什么?”于倩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沙哑得厉害,带着浓重的鼻音,努力想装出冰冷的样子,却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脆弱。
关越没有立刻回答。沉默在黑暗中蔓延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良久,他才开口,声音低沉,听不出什么情绪:“听到声音,以为你出了什么事。”
他的解释简单直接,却让于倩倩更加难堪。他果然听到了。
“我没事。”她硬邦邦地回答,挣扎着想站起来,却发现腿软得厉害。
关越似乎动了一下,但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搀扶,只是看着她艰难地撑起身子,靠在旁边的把杆上。
“你去哪儿了?”他又问,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度。
于倩倩的心猛地一紧。他果然看到了!在“暗河”,或者至少,看到她从那个方向回来。
“随便走走。”她别开脸,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,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。
“那种地方,不适合‘随便走走’。”关越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警告意味。
于倩倩猛地转过头,即使泪眼模糊,也努力瞪向他:“哪种地方?关先生,我的事情,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吧?你是我什么人?”
话一出口,她就后悔了。语气冲得近乎无理取闹,更像是一种情绪失控的迁怒。
关越再次沉默下来。黑暗中,她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感觉到他那道沉沉的、极具穿透力的目光,牢牢地锁定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