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自己目睹了全程!他知道这录像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冲击!他是故意的!
他精准地计算好了这一切,就像他精准地计算了如何伏击琴酒、如何勒索自己父亲、如何一步步掠夺走小兰……
他对自己了如指掌,知道自己的弱点,知道自己的恐惧,知道如何用最有效的方式,击溃自己所有的防线和骄傲。
这份“被洞悉”与“被操控”的恐惧,比单纯的暴力景象,还要可怕十倍、百倍!
尤其……柯南的思维在恐惧的冰水中艰难地转动着,试图抓住一丝理解的浮木……
尤其,他曾经以为,自己对于高桥远介,或许有某种特殊的“价值”。
那是一种扭曲的、基于胜利者心态的“纵容”。
就像掠食者捕获猎物后,并不急于立刻杀死,而是戏耍、欣赏猎物的挣扎,需要见证自己的“成功”,需要一个像自己这样的“失败者”和“旧时代的遗物”,来衬托他的胜利和崛起。
因为有父亲工藤优作那份被勒索的、诡异的“五十亿日元合约”的牵扯,有小兰、毛利叔叔、园子这些“情感羁绊”纽带的制约,或许还有高桥远介自己那层尽力伪装的、虚伪的“道德外观”……
所以,无论之前自己如何与他交锋,如何试图反击,甚至那次……卑劣地利用小兰设下陷阱,想要将他彻底打入深渊……
他最终都“放过”了自己。
柯南曾经这样自以为是的理解过。
这理解曾给他带来屈辱,但也带来一丝微弱的、赖以周旋的“安全感”——自己并非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,自己身上还有对方“需要”或者“顾忌”的东西。
可现在……
撕拉——
那层脆弱的、自欺欺人的理解,被高桥远介亲手,血淋淋地撕开了。
在那间破旧公寓里,在他播放录像的时候,在他露出那个毛骨悚然表情的时候,在他最后平静地说出“我只是个臭卖鱼的”时候……
柯南无比清晰地感觉到,那层一直以来尽力伪装的、道德的外衣、温文的表象,被彻底抛弃了。
露出来的,不是“臭卖鱼的”那么简单粗鄙的标签。
那是一个更本质、更可怕的东西——
一个剥离了所有社会规范束缚、挣脱了所有温情伪装、只剩下最赤裸的生存本能、复仇欲望和黑暗理性,并且拥有将这一切转化为极端行动力的……怪物。
他不再“需要”自己这个见证者了。
或者说,他用了另一种更残酷的方式,让自己“见证”——见证他的力量,他的残忍,以及……自己在他面前,多么的渺小、可笑、不堪一击。
“新一啊……”
一声小心翼翼的、带着无比担忧和惶恐的呼唤,将柯南从冰冷黑暗的思绪深渊中勉强拽了回来。
他艰难地掀开眼皮。
视线先是模糊,然后逐渐聚焦。映入眼帘的,是阿笠博士那张熟悉的、胖乎乎的圆脸。
但此刻,那张脸上没有丝毫往日的和蔼与乐天,只有一种近乎苍白的恐惧、深深的不安,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忧虑。
博士的眼镜片后面,那双小眼睛红红的,像是偷偷哭过,又像是极力压抑着情绪。
柯南看着他,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。
是因为自己,博士才露出这样的表情……是因为那个男人……
他强迫自己扯动嘴角,试图挤出一个笑容,一个能让博士稍微安心的、属于“江户川柯南”的、天真无邪的笑容。
但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,最终呈现出来的,只是一个极其勉强、极其苦涩、比哭还要难看的扭曲表情。
“怎么了,博士?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,干涩沙哑,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。
阿笠博士看着他那副强撑的模样,嘴唇哆嗦了一下,眼神躲闪着,欲言又止,双手不安地搓着围裙的布料。
“那个……高桥远介他……走之前,”博士的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,又像是怕被谁听见,“在……在你的书房……留了一件……东西。”
“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