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铮闻言,脸上显出片刻的迟疑,捻着胡须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。暖阁内,鎏金兽首香炉吐出的安神香青烟袅袅,将他面上细微的挣扎衬得忽明忽暗。
他既不想吐露为皇帝寻人的真相,又不能在精明的靖王妃面前露出破绽,须得编一个圆满又合乎人情的故事。
“王妃容禀,”他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恰如其分的难堪与叹息,“当年此女……原是从禹州嫁到我老家那边的。
可怜遇人不淑,我那不成器的侄儿性情暴戾,她产后未久,便常遭拳脚相加。许是实在不堪忍受,某一日便趁着家人不备……悄悄走了。
我家婶娘悲痛,四处找寻,也曾来过禹州,奈何她娘家早已无人,终究是杳无音信。
后来……听同乡隐约提起,仿佛在禹州地界见过她,只是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情真意切,连眼角的纹路都透着无奈。
卫若眉端坐着,指尖轻轻拂过袖口光滑的云锦纹路,面上强作镇定。
她清楚的知道,明明是皇帝派他暗中来寻人,许铮不想实情相告,便扯了个谎,说是找自家亲戚来搪塞。
当年还是四皇子的同德皇帝想要一夜风流,在画舫上约了个绝色妓子,因暴雨,那女子没有赴约,而林淑柔误上画舫,被皇帝当成了要等的人。因他并不知道妙音阁给他安排的是什么人。
不过,卫若眉眼下只有配合着他将这出戏演下去。
窗棂外,午后的光线有些慵懒地斜铺进来,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菱花格子的浅影,空气中浮动着微尘。
许铮接着道,叹息声更重:“唉,原是家丑,不堪外扬。可如今为了寻她,老朽也顾不得这许多了。那同乡含糊地说……似乎是在……在那些青楼楚馆之地瞥见过她。
想来她孤身回到禹州,无依无靠,生计艰难,怕是……怕是坠入了风尘。” 他语速缓慢,每个字都像浸透了不得已的苦衷。
卫若眉心下澄明如镜。当年还是四皇子的同德皇帝,醉眼朦胧间,将大雨中误入画舫的林淑柔错认作约好的妓女,一夜荒唐。他至今只当是一场露水情缘,连对方真名实姓都不知晓,更不知晓后来林淑柔还怀了他的孩子生了下来,如今这孩子已经三岁多了。
许铮奉密令寻人,手中仅有皇帝凭记忆画的一幅林淑柔的画像与“妙音阁”这个地点,自然只能往秦楼楚馆去猜。
如今这番说辞,不过是掩饰真实目的的幌子。
她面上不露分毫,只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与关切,微微倾身:“原来如此,着实令人唏嘘。不知那位同乡,可曾提及是哪一家青楼?若有个明确的去处,寻起来也好有个方向。”
许铮道:“似是……‘妙音阁’。不瞒王妃,年前老朽也曾厚颜去探问过。只是……”他面露困惑与失望,“我将画像示与鸨母乃至几位姑娘辨认,竟无一人识得画中女子。”
卫若眉心中冷笑。皇帝当年等的是妙音阁的人,可林淑柔根本不是。他拿着林淑柔的画像去那里打听,岂非缘木求鱼?
不过,许铮这般四处打听,终究是隐患。若机缘巧合,真叫他从别处窥见一丝半缕与林淑柔相关的痕迹,麻烦就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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