期中考试的成绩，是在一个阴沉的、仿佛酝酿着初雪的午后公布的。
各科老师抱着厚厚的卷子走进教室，脸上的表情或欣慰，或凝重，像天气预报一样预示着每个人头顶的天空是晴是雨。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北风刮过光秃秃枝桠的呼啸声，以及彼此压抑的呼吸。
林溪坐在座位上，手指冰凉，紧紧交握在一起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像只被困住的小鸟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。物理最后那道关于电磁感应的综合题，她最后时刻改了两个选项，不知道对不对；语文作文好像有点跑题；数学压轴题的最后一问她只写了一半……
各种不确定的念头像水草一样缠绕着她，几乎让她窒息。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讲台上老师的表情，也不敢去看旁边周晓同样惨白的脸。
她下意识地，几乎是本能地，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靠窗的位置。
陆辰依旧坐得笔直，侧脸在灰白的天光里显得有些冷硬。他微微垂着眼，看着桌面上摊开的错题本，手指间夹着一支笔，无意识地转动着，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但林溪却莫名地，从他那个看似平静的侧影里，读出了一种笃定。那是属于绝对实力者的、无需担忧结果的从容。
这种认知让她心里更慌了。
终于，班主任拿着全科成绩汇总表走了进来。她没有立刻念分数，而是照例进行了一番考后总结，表扬了进步的同学，提醒了需要努力的方向。每一句话都像钝刀子割肉，延长着林溪的煎熬。
“……下面，按学号公布一下这次期中考试的总分和年级排名。”班主任扶了扶眼镜，翻开了那张决定“生死”的表格。
教室里的空气凝固了。
学号靠前的同学名字被一个个念出，分数和排名像冰冷的雨点砸下来，引起一阵阵细微的骚动——或松了口气的叹息，或难以置信的低呼。
林溪的学号在中间偏后。她死死盯着班主任的嘴唇，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。
“林溪。”
当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时，林溪浑身一颤，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。
班主任看着表格，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确认，然后抬起头，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，落在了林溪身上，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、带着赞许的笑意：
“总分605，年级排名第48。”
轰——
林溪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，瞬间一片空白。
605？
第48名？
她……她没听错吧？！
上次期末，她还在年级八十名开外挣扎！这一次，直接冲进了前五十？！
巨大的、不真实的狂喜像海啸般冲上头顶，让她眼前阵阵发黑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她甚至忘了反应，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，张着嘴，像一尊被惊喜定格的石像。
周围响起了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声。
“哇！林溪这次考这么好！”
“进步超大啊！”
“605！牛逼！”
周晓在旁边用力掐她的胳膊，激动得语无伦次：“卧槽！林溪你太行了！605！前五十！请客！必须请客！”
林溪这才缓缓回过神，巨大的喜悦如同迟来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她。她猛地捂住嘴，眼眶不受控制地一阵发热，酸涩的湿意迅速弥漫开来。
她做到了！
她真的做到了！
那些挑灯夜战的日子，那些被难题逼到抓狂的瞬间，那些在陆辰看似冷漠实则精准的“点拨”下茅塞顿开的时刻……所有的一切，在这一刻，都有了答案。
她下意识地，再次望向那个窗边的方向。
陆辰不知何时也已经抬起了头，正看着她。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，但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睛里，此刻却清晰地映着她狂喜失措的样子，甚至……似乎比平时，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、类似于“欣慰”的柔和光芒。
他的目光与她在空中相遇。
没有言语，没有动作。
只是一个安静的对视。
但在那短暂的一瞥里，林溪仿佛读懂了一切。
他看到了她的努力。
他肯定了她的进步。
他甚至……可能，比她想象中，更早地预见到了这个结果。
所以，他才会在考试前那个寒冷的傍晚，用那种方式，为她梳理重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