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欧的阳光仿佛具有某种黏性,将离别的时刻也浸泡得缓慢而绵长。最后一天半的时光,像被偷来的珍宝,每一分都值得细细摩挲。陆辰兑现了他的承诺,陪着林溪在这座陌生又迷人的城市里随意行走。
他们没有刻意追寻旅游指南上的打卡地,只是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蜿蜒的巷弄,在某个不起眼的小广场坐下来喝一杯咖啡,看鸽子起落,听街头艺人弹唱;或者沿着海岸线慢慢散步,任由带着咸味的海风吹乱头发,看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的熔岩。
交谈的内容也变得日常而轻松。他听她吐槽海外生活中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文化差异,她听他讲述实验室里那些智商超群却生活能力堪忧的“奇葩”同事。他们会因为一个无聊的谐音梗相视而笑,也会在某个古老建筑的阴影下,分享同一支冰淇淋,沉默地看着时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流淌。
这种纯粹的、不掺杂任何学术压力或未来焦虑的陪伴,对于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的两人来说,奢侈得如同梦境。林溪发现,褪去“学霸”和“科研新星”的光环,陆辰其实也有着极其生活化的一面,他会因为吃到一块味道奇特的当地奶酪而微微蹙眉,也会在她被石板路绊了一下时,下意识地收紧牵着她的手。
分别的时刻,终究还是在那个阳光依旧灿烂的傍晚到来。去机场的出租车里,两人都异常沉默。他依旧牵着她的手,目光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橄榄树林和红瓦屋顶。
机场大厅,熙攘依旧。
“到了……记得报平安。”林溪重复着说过无数次的话,声音有些哑。
“嗯。”他应着,目光深深地凝望着她,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,连同身后这片南欧的阳光,一起烙印在心底。
“项目别太拼,注意休息。”
“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广播响起,催促着登机。
陆辰深吸一口气,伸出手,不是拥抱,而是再次捧住了她的脸。他的指腹温热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。
“林溪,”他看着她,一字一句,清晰而低沉,“。”
又是这句话。和每一次分别时一样,不是“再见”,是“”。带着一种穿越了时间与空间考验的、磐石般的笃定。
林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,滚落下来,滴在他捧着她脸颊的手上,温热。她用力点头,哽咽着:“好。”
他低下头,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持久的吻。然后,松开她,拉起登机箱,决然转身,走向安检通道,没有再回头。
林溪站在原地,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这一次的离别,虽然依旧心痛,但心底那片被他一次次用行动和承诺夯实的土地,支撑着她,没有摇晃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混合着离别愁绪与充盈力量的复杂感受。
她抬起手,轻轻触摸着额头上他留下的、带着南欧阳光温度的吻痕,又摸了摸腕间那根颜色愈发鲜亮的红绳。
接下来的两天,林溪独自一人完成了剩余的论坛议程。心态已然不同,少了最初的紧张与忐忑,多了几分经历过大场面后的从容与沉淀。她主动与更多学者交流,交换联系方式,为自己未来的学术网络又增添了几个重要的节点。
论坛结束后,她没有立刻返回 x 大所在的阴郁北方,而是听从了内心的声音,在这座南欧小城多停留了几天。她独自去探索那些之前与陆辰匆匆路过却未曾深入的小巷,在一家本地人光顾的小餐馆里,笨拙地尝试用新学的几个单词点餐,坐在海边的礁石上,看潮起潮落,直到星辰铺满夜空。
这段独处的时光,让她有机会消化这次会议上巨大的信息冲击,也让她更加清晰地审视自己。站在国际舞台上的成功报告,与陆辰意外而珍贵的重逢,都像强心剂,注入了她的自信。她不再仅仅是一个“来自中国的访问学者”,她是一个有着独立思考和研究成果,并且被国际同行看到的、正在成长的研究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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