牵着驴,拉着满载的拖车踏上归途,杨建国看着身边同样汗津津的儿子,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藏船的密林,眉头微蹙:“这船…可是咱家头一条‘腿’,金贵着呢。刚从水里捞出来,就这么干放着,风吹日晒雨淋…木头怕是要糟,接缝处也容易裂开。”他拍了拍粗糙的船桨,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忧虑,“按理说,得抹桐油、塞麻丝…可咱爷俩哪懂这个?连桐油长啥样都不知道!只能先这么藏严实了。回去你赶紧翻翻你那手机和平板,看看里头存的书啊图啊,有没有教人怎么保养这木头船的?要实在没有…”杨建国苦笑了一下,看着前方蜿蜒的林间小路,“那咱们就只能自个儿瞎琢磨,摸着石头过河了。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烂在林子里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营地的气氛沉静中透着忙碌。杨亮和杨建国很有默契地暂停了外出的计划。那天河滩上的生死遭遇,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。父子俩围着火塘,就着烤羊肉的油脂香气,又细细捋了一遍遇袭的经过。
“爸,我琢磨着,”杨亮用树枝拨弄着火炭,眉头微锁,“这伙海盗大冬天还在这山沟里晃荡,八成是急着‘备冬粮’呢。抢一把大的,好回去猫冬。”他想起船上那三袋上好的精白面和一罐子浓稠的蜂蜜,显然不是普通山民能有的东西。
杨建国啜了口热水,缓缓点头:“是这个理儿。天越冷,这帮子靠刀口舔血的蛮子越得四处找食儿。咱爷俩撞上他们,是倒了血霉,可话说回来,这季节在林子里大河边上走,碰上他们也不算稀奇。”他抬眼看了看门外灰蒙蒙的天,“眼下不能再冒险了。谁知道还有没有他们的同伙在附近河道上梭巡?咱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,等天儿再冷透些,河面冻得结实了,或者雪下大了封了山,他们自然就缩回老巢去了。那时候,咱再出去探盐矿也不迟。”
于是,蛰伏的日子有了明确的方向。首要任务,是改善“住”的条件。之前一家人睡在厚实的兽皮上,钻进保暖的羽绒睡袋里,倒也不觉得床有多必要。但现在多了个小姑娘,她只有单薄的衣物和一块防潮垫,睡在地上寒气重,总不是长久之计。
“正好,存下的木料够用。”杨建国拍了拍堆在角落的几根干燥橡木,“趁着猫冬,咱爷俩把床都打出来!一人一张!”
说干就干。父子俩本就是干惯了活计的手艺人,又有之前做架子、改弩的经验打底。杨建国负责设计和关键榫卯,杨亮则挥斧锯木、打磨抛光。营地里顿时充满了锯木头的“嘶啦”声、斧头劈砍的“笃笃”声,以及刨子推过木料的“沙沙”声,新鲜木料的清冽气息盖过了羊膻味。三四天的功夫,几张结实朴拙的单人木床就立在了石头屋的墙边。虽然样式简单,就是几根粗木方框加铺板,但离地半尺,隔绝了地面的湿寒,上面再铺上鞣好的兽皮,睡上去立刻舒服了不少。小姑娘第一次被抱上属于自己的小床时,大眼睛里充满了新奇,小手摸了摸光滑的床板,又看看旁边杨保禄的床,似乎明白了这是她的“新窝”,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安心的表情。
除了木工活,另一项重要的“内功”就是升级武器。那三把从海盗尸体旁捡来的长弓,此刻成了宝贵的“材料库”。杨亮小心地将上面紧绷的、由多股动物筋腱精心鞣制搓成的弓弦一一解下。这些正儿八经的弓弦,坚韧而富有弹性,比他们自制的皮绳强了不知多少倍!
“爸,快试试这个!”杨亮将一根弓弦仔细地安装到他那把改造过的弩上。上弦时明显感觉更吃力,但扳机一扣,“嗖!”弩箭离弦的破空声更加尖锐刺耳,射程和穿透力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一大截!“成了!这才是正经弩该有的劲儿!”
父子俩精神大振。他们立刻把另外两把弩的弦也换了。趁热打铁,两人又凑在平板电脑小小的屏幕前,仔细翻看起之前下载的古代武器制作视频,特别是关于弩机结构优化和箭矢配重的内容。结合前几次使用的实际感受,他们再次动手,用瑞士军刀上的小锉刀和磨石,对弩臂的角度、弩身的凹槽、甚至扳机的灵敏度进行了更精细的微调。每一次成功的改进,都让这把自制的武器更接近一件可靠的杀器。
最后是箭头。他们捡起那些海盗射空的箭,发现箭头都是用燧石精心打制而成,呈三棱或扁平状,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,远比他们之前削尖的硬木箭簇强得多。杨建国和杨亮立刻行动起来,在营地附近寻找合适的硬质石块(主要是燧石和石英岩)。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又在营地里响起。杨建国凭着年轻时在老家见过石匠打石头的模糊记忆,杨亮则参照着平板图片,两人互相琢磨着,花了整整两天时间,小心翼翼地敲打、磨制。虽然成品远不如海盗箭簇那么规整精美,有些甚至形状怪异,但几十个粗糙却足够锋利的石制箭头还是做了出来。他们将新做的石箭头牢牢绑在削直的硬木箭杆上。
当杨亮将一支装好了自制石箭头的弩箭压入箭槽,瞄准远处一棵老树皮试射时,“哆!”的一声闷响,箭头深深嵌入了树干,尾部兀自震颤不已。威力比之前强太多了!
抚摸着冰冷坚硬的石箭头,掂量着换上新弦、经过二次改造后手感更沉稳的弩,父子俩相视一笑,连日来的紧绷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。这份实实在在提升的武力,像一层更厚的铠甲,让守护这小小营地的信心,也跟着涨了几分。
日子在营地的烟火气和朗朗或含糊的跟读声中悄然滑过。杨亮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——或是打磨新做的石箭头,或是加固栅栏——一边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个意外闯入他们生活的小姑娘。
这小姑娘的灵性,着实让杨亮有些惊讶。她媳妇和老娘在灶台边、火塘旁,一边揉面、缝补,一边随口教她的那些词儿—— “火”、“碗”、“饼”、“奶奶”、“婶婶”、“哥哥”——她竟像块小海绵似的,听几遍就能咿咿呀呀地模仿出来,发音虽带着怪腔调,意思却八九不离十。连他那调皮捣蛋的儿子杨保禄,在“教”妹妹(保禄自己封的)时,胡乱比划着喊“跑!”、“追!”,她也能眨巴着大眼睛,咯咯笑着跟着学,那份机灵劲儿藏都藏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