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风有些意外,接过笔记本,触手温润,是很好的皮质。“这太贵重了,陈总……”
“应该的。”陈默温和地笑笑,“与有才华的作者共事,是我的乐趣。期待你用它填满更多精彩的故事。”
茶换了三泡,阳光西斜,将茶室染成温暖的金色。最终,两人就下一阶段的进度安排达成了明确共识,并约定由陈默回去后起草正式的出版合同草案。
走出书店时,天色已近黄昏。南风感觉精神有些疲惫,但内心却充盈着满足和兴奋。这次见面,将项目的推进落到了实实在在的纸面上,方向也愈加明晰。
回到郭安的民宿,林夏和郭安正在庭院里喝茶。看到南风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发亮地回来,林夏起身迎了上去,接过她手里的包。
“谈得怎么样?”他问,声音低沉温和。
南风长长舒了口气,笑容绽开:“很顺利!比预期还要好。陈老师给了很多特别好的建议,项目基本上算是定下来了。”
“嫂子出马,必须顺利啊!”郭安在旁边笑嘻嘻地插话,“累了吧?晚上想吃什么?昆明我熟,带你们去涮顿好的菌子火锅,给你补补脑力!”
南风被他的语气逗笑了,那份正式会谈后的紧绷感悄然消散。“好呀,听你安排。”
林夏看着她眉宇间的神采,知道这次昆明之行,对她意义重大。他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:“先去休息会儿,吃饭叫你。”
南风点点头,带着笔记本和满心的收获,走向房间。那个陈默赠送的皮质笔记本,被她郑重地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。她知道,里面即将写下的,不仅仅是行程和素材,更是一段崭新创作旅程的起点。而窗外,昆明温柔的夜色,正缓缓降临。
昆明的夜幕温柔地垂落,远处翠湖的轮廓在渐次亮起的灯火中若隐若现。郭安民宿的庭院里,几盏暖黄的灯笼已然点亮,勾勒出芭蕉叶的阔影和三角梅摇曳的姿态。晚饭后,南风和林夏在院角的竹椅上小坐,石桌上放着两杯清茶,水汽袅袅。
南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崭新的皮质笔记本的边缘,目光投向被城市光影晕染的夜空,似乎在整理思绪。片刻后,她转向林夏,声音清晰而平和,带着工作状态特有的那份专注与决断:
“林夏,过几天,我想一个人再去一趟剑川。”
林夏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温热瓷杯传递的暖意,似乎瞬间被心头闪过的一丝凉意驱散。他的目光落在南风线条优美的侧脸上,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现出大理那间昏暗公厕的画面——她被抵在门板上时紧绷的脊背,以及后来颈侧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。尽管事情早已过去,南风也一如既往地坚韧,但那瞬间的后怕与心疼,却如同潜藏的暗礁,在此刻被轻轻触动。
他放下茶杯,陶瓷与石桌轻碰,发出细微的脆响。他没有立刻反对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等待下文。
南风并未察觉他那一瞬间的心理波动,继续阐述着她的想法,眼中跳动着被今日会谈激发出的光:“刚跟陈老师深入聊过新书的构架,我觉得‘时间与塑造’这个篇章里,剑川的木雕是灵魂所在,值得也必须深度挖掘。上次只是初步走访,看了皮毛,和几位老师傅浅谈了几句,感受了氛围。但我想要写的,不只是技艺流程,更是时间在这些木头纹理、在匠人手掌、在心念传承上刻下的痕迹。这需要更沉浸的相处,更耐心的观察,可能还得在那里住上几天,跟着他们的节奏走。”
她的语气越来越坚定,那是属于创作者面对重要素材时的热忱与不容分说的决心。“所以,我想再去一趟,更深入些。你不用担心,路线我熟,也会注意安全。你就安心在家忙养殖场的事,那边的新项目刚谈妥,肯定有很多需要你定夺跟进的地方。”
晚风拂过,带来庭院里夜来香若有似无的气息。林夏听着她条理分明、充满力量的话语,心中的忧虑并未减少,反而因她这份孤身深入的决心而微微收紧。他知道她的能力,欣赏甚至迷恋她这份为热爱之事全情投入的模样,但“安全”二字,像一根无形的线,牵动着他最敏感的神经。
他沉默了几秒,那沉默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厚重。然后,他缓缓开口,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稳:
“南风,我陪你去。”
南风闻言,明显愣了一下。她转过头,目光直直地看向他,眉心微蹙,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提出同行。“真的不用。” 她语气里的坚定加深了,甚至带上了一丝试图说服对方(或许也包括说服自己无需陪伴)的急切,“我一个人可以的。上次是意外,而且我已经更警惕了。这是我的工作,不能总耽误你……”
“不是耽误。” 林夏打断她,声音依旧平稳,却伸手过去,轻轻握住了她放在石桌上的手。她的手指有些凉,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。“养殖场近期没什么紧急大事,新的合作框架都敲定了,具体执行爸爸和工人们能处理得很好。一些需要我过目的文件,我可以让助理线上传给我,在哪里都能处理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指尖微微用力,摩挲着她的手背,目光深邃地望进她的眼睛,那里映着灯笼的光,也映着他的影子。
“我知道,我的南风坚强又独立,能处理好很多事情。” 他缓缓地说,每个字都像浸透了夜色般的温柔与郑重,“我知道你想专注于你的创作,不想有分心,也不想觉得是拖累了我。但是……”
他微微倾身,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,庭院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动。
“我一天也不想跟你分开。”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,却重若千钧。“这不是不放心你的能力,而是……我不想再经历任何一次,哪怕只是想象中的、可能让你置身于不安或危险中的情况。我无法完全消除世上的意外,但至少,当你在陌生的地方深入走访时,我希望自己就在不远处,能让你无后顾之忧。”
他抬起另一只手,轻轻拂开她被晚风吹到颊边的一缕发丝,动作带着无限的怜惜。
“我没有因为陪伴你而不务正业,工作一样可以安排妥当。所以,请南风小姐不要有负担,也不要担心会影响我。” 他的唇角牵起一抹极淡却温柔的弧度,带着一点哄慰的意味,“就当是……我需要陪在我未来的大作家身边,汲取一点灵感,顺便,确保我的灵感源泉平安顺遂。好吗?”
南风怔怔地望着他,他眼中那份深切的担忧、毫无保留的在意,以及底下那不容动摇的坚持,像一股温润却强大的水流,缓缓冲垮了她先前构筑起来的、关于“独立完成”的理性防线。她感觉到被他握住的手传来阵阵暖意,一直蔓延到心里。
她想起大理受伤后他小心翼翼为她上药的眼神,想起他总是默默支持她所有决定却从不缺席守护的姿态。那份安全感,并非束缚,而是她可以勇敢向前的、最坚实的后盾。
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,眼底的坚持化为了复杂的动容,还夹杂着一丝被如此珍视的羞赧。她垂下眼帘,看着两人交握的手,终于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细若蚊蚋,却清晰地落在了林夏耳中。
林夏心中那块石头悄然落地,他伸出双臂,将她轻轻拥入怀中。南风没有抗拒,顺从地将额头抵在他肩头,闻到他身上熟悉的、令人安心的气息。庭院里灯火朦胧,花影婆娑,将他们相拥的身影温柔包裹。
“那就这么说定了。” 林夏低沉的声音在她发顶响起,带着满足的叹息,“我安排一下,我们一起去剑川。你专心做你的田野调查,我当你的司机、后勤,兼……临时保镖。”
南风在他怀里忍不住轻笑了一下,那点残余的“固执”终于彻底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感觉。她知道,这趟剑川之行,将因为他的陪伴,而有了另一层安心笃定的色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