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十七分,风雨如注。
天元街商业区的巨幅广告屏骤然亮起,撕裂了整座城市的沉寂。
刺目的白光穿透雨幕,映照出一个佝偻的身影——赵医生,太平间管理员,穿着那件常年被裹尸防腐液浸染、早已发黄变硬的白大褂,胸口赫然一道暗红血痕,仿佛刚从某具尸体上抬手抹过。
他站在镜头前,目光浑浊却锐利如刀。
“我不是英雄。”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街区,嘶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,“我只是个烧了九年照片的懦夫。”
人群先是死寂,随即骚动。
直播信号瞬间飙升至全网热搜榜首。
无数手机举起,对准屏幕,而赵医生身后,投影开始滚动播放七组尸检原始影像:扭曲的颅骨切口、被篡改的毒理报告、心脏位置错位的缝合线……每一帧都是被掩埋的真相。
当画面定格在陈警官后脑弹道ct对比图时,现场炸开了锅。
左侧是官方存档图像,标注为“枪伤致死”;右侧则是未经处理的原始扫描——子弹轨迹自下而上,明显来自近距离穿刺器械,而非远距离射击。
更令人窒息的是,伤口边缘残留着微小金属碎屑,成分分析显示与警用装备库中早已封存的“朱雀z型神经穿孔器”完全吻合。
“他们在说谎!”有人怒吼。
“不止一个人死了!”另一人高喊。
镜头扫过警局大楼,几扇高层办公室的窗帘接连拉开又迅速合拢。
数名身着制服的官员匆匆从侧门离开,脚步仓促,神情凝重。
其中一人袖口滑出半截黑色袖标,上面绣着一只闭合的眼睛——图案精致得近乎仪式感,像是某种古老教义的徽记。
就在这混乱之中,李炎悄然混迹于记者群后方,帽檐压低,口罩遮面,手中握着一部改装过的加密终端。
他指尖轻点,启动系统赋予的【舆情引导术】。
这不是简单的舆论操控,而是精准的心理干预:通过植入关键词链、激活特定社交账号矩阵、定向推送权威医学专家解读视频,将公众情绪从“警队腐败”这一宽泛指控,逐步收束至“法医系统独立审查”的具体诉求。
热搜词条稳步攀升:“#还我真相赵医生”、“#重建法医数据中心”、“#朱雀实验是否仍在继续”。
李炎看着数据流稳定运行,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。
“只要压力够大,他们就没空顾及我这个小菜鸟了。”
手机忽然震动。
一条图片消息,无文字,仅附件。
李炎点开,瞳孔骤缩。
那是钟楼顶层信号舱内壁的照片。
原本应为空白的混凝土墙面,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,层层叠叠,如同墓碑林立。
有些名字已被水泥覆盖,但仍能辨认出部分笔画。
而在最上方,一行深深刻入钢筋的字迹格外清晰:
零号实验对象:林远舟
下方备注冰冷而残酷:
首例成功适配体,意识留存率97%。
李炎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林远舟……高晴烟的父亲。
那个九年前死于“意外火灾”的天才神经科学家,竟是第一个被完整上传意识的实验体?
所谓的“回声墓室”,根本不是埋葬死者的地方——它是活人的囚笼,是意识永生的祭坛。
他猛地抬头,望向城市深处那座沉默矗立的钟楼。
雨水顺着屋檐滴落,仿佛时间本身也在哭泣。
与此同时,刑侦支队。
陆明川走进局长办公室,步伐沉稳,一如往昔。
但他手中那份辞职信,却让整个房间温度骤降。
“我不求原谅。”他将文件和一份厚厚的忏悔录放在桌上,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,“只请求允许我协助重建法医数据中心v2。那里关着不止一个人的记忆。”
局长盯着他良久,最终没有开口。
陆明川转身离开,在走廊尽头遇见等候已久的李炎。
两人对视一眼,无需多言。
“b7冷库最底层有个假墙。”陆明川低声说道,语气像是交代遗嘱,“后面是v2的物理服务器。密码是你老陈牺牲那天的结案编号。”
李炎点头,眼神复杂。
敬意、感激、悲悯交织在一起。
这位曾亲手伪造尸检报告的男人,如今选择以背叛组织的方式赎罪。
他的每一步,都踏在自我毁灭的边缘。
“你接下来去哪儿?”李炎问。
“去我能去的地方。”陆明川笑了笑,转身走入电梯,背影决绝。
李炎伫立原地,脑海中闪过无数线索碎片:zq0纽扣、逆时针钟表、童谣幻听、意识上传……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终点——地下湖深处的“回声墓室”。
而此刻,他已掌握打开大门的钥匙。
只是,代价是什么?
他不知道。
但他知道,有些人已经不能再死第二次。
夜更深了。
城市某处废弃变电站,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开启。
高晴烟独自走入配电房,手中提着一只装满电路元件的旧工具箱。
她摘下右眼纱布的动作缓慢而坚定,露出一只泛着幽蓝金属光泽的义眼,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神经纹路,宛如活物呼吸。
她抬起手,指尖轻触眼球后方。
一根细如发丝、闪烁微光的神经导线,缓缓从中抽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