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，废弃变电站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呻吟，像某种垂死生物的哀鸣。
高晴烟站在配电房中央，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丝滑落，滴在布满锈迹的金属地面上，溅起微不可察的水花。
她缓缓摘下右眼纱布，动作轻得仿佛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。
幽蓝的义眼光芒流转，表面神经纹路如活物般微微搏动，像是与某种遥远频率共鸣。
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根细如发丝、泛着银光的神经导线——那是她与“回声系统”最后的连接点，也是她意识与现实之间最脆弱的桥梁。
“最后一次……用痛换真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刀锋划过寂静。
指尖颤抖着将导线一端插入义眼后方接口，另一端则接入主控板上的裸露线路。
电流瞬间贯通全身，她的身体猛地一震，膝盖几乎跪地。
剧痛如潮水般从脊椎炸开，沿着神经网络蔓延至每一寸肌肉、每一个细胞。
视野骤然扭曲。
童年的画面撕裂黑暗而来——
父亲林远舟抱着年幼的她坐在书房地毯上，窗外雷雨交加。
他指着墙上一幅画说：“你看，时间不是直线，是回声。”
她咯咯笑着问：“那我能听见过去吗？”
男人沉默片刻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，眼神深不见底：“有些话不能说出去，否则他们会拿走你的舌头。”
记忆戛然而止。
现实回归时，她已满头冷汗，嘴角渗出血丝。
但她的手指仍稳稳按在启动键上。
随着一声低沉嗡鸣，整栋城市电网的核心节点之一——滨河医院主控系统，进入了“延迟响应模式”。
这是她亲手编织的最后一道屏障：所有监控数据流被强制缓存0.7秒，门禁系统反应滞后1.3秒，警报延迟触发2.1秒。
短暂，却足以让两个影子，在无人察觉的缝隙中穿行于地狱之门。
与此同时，地下三百米，滨河医院b7冷库。
李炎贴墙前行，呼吸压得极低，战术手电罩着红布，光斑如血滴般扫过冷冻柜间的狭窄通道。
赵医生紧随其后，白大褂下的手紧紧攥着一个微型信号干扰器——他曾是这里的守门人，如今成了破门者。
“就在最里面。”赵医生低声说，“那堵墙……我修过三次。”
李炎点头，靠近尽头墙体，掌心贴上冰冷水泥。
系统悄然弹出提示框：
【签到成功】
【地点：b7冷库假墙后（v2服务器藏匿点）】
【奖励：案件回溯·第一视角体验（限时3分钟）】
他没有查看，只是用力推开了伪装成通风口的金属板。
后面是一间不足两平米的小室，中央摆放着一台老式服务器，外壳布满灰尘，指示灯却诡异地闪烁着绿光。
开机。
屏幕亮起，视频自动播放。
画面中，年轻的陆明川穿着无菌服，神情肃穆地站在手术台旁。
台上躺着一个人——林远舟，双眼紧闭，头部连接数十条神经导线。
一名身披黑袍、面容模糊的身影立于床尾，声音低沉如诵经：
“记住，这不是谋杀。这是永生的第一步。零号实验对象，意识上传程序启动。”
镜头缓缓推进，林远舟的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。
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，无声吐出两个字——
救我。
视频终止。
空气凝固。
李炎站在原地，拳头紧握，指甲嵌入掌心。
原来早在九年前，这场实验就已经开始。
而高晴烟的父亲，不是死者，而是第一个被囚禁的活体容器。
所谓的“回声墓室”，根本不是埋葬亡魂之地，而是人类意识被剥离、复制、囚禁的终极牢笼。
“我们得走了。”赵医生催促，声音沙哑，“结界撑不了太久。”
两人迅速拔下硬盘，正欲撤离，前方通道口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周婷站在阴影里，手中握着一支数据枪，枪口并未抬起，但她整个人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。
李炎立刻戒备，挡在赵医生前头。
可她没有开枪。
反而上前一步，将一枚黑色u盘递出。
“这里面有‘记忆清除者’的操作日志，”她声音几近耳语，“包括每一次被抹除的名字……和他们的原始身份。”
她顿了顿，退后半步，眼神复杂地看着李炎：“下次见面……我可能就不记得你是谁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远处警笛由远及近，红蓝光芒穿透通风井洒下。
李炎一把接过u盘，转身就跑。
身后，周婷静静伫立，直到身影彻底隐入黑暗。
而在城市最深处，地下湖水面无风自动。
涟漪荡开，一块全新的墓碑缓缓升起，通体漆黑，碑文仅刻三字——
“第一人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