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点零八分,民政局门口的喧嚣被一种诡异的静默悄然吞噬。
人群还在躁动,可那些高举的手机屏幕却忽然卡顿了一瞬——仿佛时间本身被剪辑过。
有人下意识回头,只见外墙大屏上循环播放着三分钟前的画面:李炎扶着高晴烟走下电瓶车,风衣猎猎作响,神情淡然。
而现实中,他们早已穿过人群,步入登记大厅的玻璃门内。
无人察觉,只有程记者眼角抽搐了一下。
他记得自己刚刚明明拍到了李炎瞳孔异变的瞬间——那是一抹猩红与金纹交织的竖瞳,如同野兽在暗夜中睁开眼。
可现在,回放里什么都没有。
“不对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手指颤抖地滑动拍摄记录,却发现关键帧全部缺失,取而代之的是重复的空白影像流。
“这不可能!”
就在这时,监控系统深处,一缕极细微的数据流正沿着预埋线路逆向扩散。
那是高晴烟三个月前以“作家采风”名义潜入市政安防网络时,亲手撒下的“翡翠粉末”——实为纳米级信息伪装节点。
此刻,它们如藤蔓般缠绕进核心协议,在不触发警报的前提下,将真实影像封存、替换、掩埋。
登记台前,李炎执笔签字,动作从容得像一场久别重逢的仪式。
“李……炎。”他一笔一划写下名字,尾音微扬,随即侧脸抬头,似是看向墙上的时钟。
阳光恰好从斜角射来,打在他鼻梁与右眼之间。
那一瞬,重瞳微启——虹膜裂变为双环,血色纹路如闪电般掠过瞳心,又被鼻影迅速遮蔽。
“那眼睛——!”程记者猛地挤开人群冲进来,话未说完,却被一名围观大妈狠狠推了一把:“你干嘛?人家结婚呢!”
混乱中,李炎已将登记表轻轻推回窗口,牵起高晴烟的手转身离去。
她的指尖依旧冰凉,但掌心有细密的汗,暴露了她右眼剧烈疼痛的事实。
系统提示浮现的刹那,李炎脚步微微一顿。
脑海深处,一幅画面开始崩解——
冬夜,警局食堂,暖气片嗡嗡作响。
老张拎着两瓶啤酒坐到他对面,帽檐压得很低,声音沙哑:“小李啊,你说咱们拼死拼活,到底是为了啥?”
他笑着拧开酒盖:“为了天亮呗。”
两人碰杯,泡沫溢出杯沿,映着窗外渐明的晨光……
那是他最后一次和战友喝酒。
三天后,老张在追查“乌托邦”外围据点时,被伪装成车祸的爆炸夺去性命。
记忆如沙漏倾覆,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意识边缘。
李炎闭了闭眼,喉结滚动,却没有停下脚步。
“你还好吗?”高晴烟低声问,察觉到他指尖微微发颤。
“没事。”他笑了笑,语气轻松得近乎轻佻,“刚才那一眼,够他们传十年了。”
她没说话,只是轻轻捏了下他的手。
两人走出侧门,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。
车窗降下,陈昊的脸出现在驾驶座上,眼神紧绷:“直播热度爆了,全网都在刷‘假结婚真破防’,有人说你是借婚姻博同情,也有人说你早就在布局反击……韩警督的人十分钟内就会封锁这条街。”
李炎点头,拉开车门,顺势靠在后座闭目养神。
舌尖仍残留着神经阻断剂的苦涩,味觉尚未恢复
“他们想用舆论把我钉上十字架,让我变成怪物。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却不带怒意,反而透着某种近乎冷酷的清醒,“那就让他们看看……怪物是怎么撕碎谎言的。”
高晴烟摘下右眼纱布一角,黑色液体顺着颧骨滑落,滴在裙摆上,晕开一片暗痕。
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轮廓,轻声道:“认知战已经开始。接下来,不是谁掌握真相,而是谁能让别人相信什么是真相。”
车内陷入短暂沉默。
十九秒后,车载电台突然响起一段加密信号——陈昊迅速接入解码程序,屏幕上跳出一行代码指令:“朱雀归巢,b7冷库原始数据可调取”。
李炎睁开眼,眸底再无半分玩世不恭。
车子驶入隧道,灯光忽明忽暗。
就在黑暗最浓的一刻,李炎忽然开口:“联系‘吹哨人’残余网络,释放‘第一人’墓地坐标。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逃亡……实际上,我们正在回家。”
陈昊猛然一怔,随即露出一丝苦笑:“你是打算……用整个城市做饵?”
“不。”李炎嘴角微扬,声音轻得像风,“我是要用他们的恐惧,点燃真相的火。”
车穿出隧道,远方夜幕之下,一座荒废多年的地下湖静静横卧于城市腹地。
湖心孤岛上,新立的墓碑旁,泥土无声翻动。
一块古老的石板缓缓浮出水面,表面青苔斑驳,碑文蚀尽,唯余末尾二字清晰可辨——
风掠过湖面,水波轻荡,倒影中,那两个字仿佛在低语。
而在数十公里外,市警察总局地下三层,一间从未对外开放的新闻发布厅内,灯光骤然亮起。
韩警督身穿笔挺制服,神情肃穆地站上讲台。
身后巨幕缓缓滚动,一幅复杂的基因图谱赫然显现,标题猩红刺目:
“我们有确凿证据表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