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必须解决源头。
祭坛中央,那颗猩红的主脑核心突然剧烈搏动起来“噗!噗!噗!”声音沉闷如擂鼓,震得地面青砖缝隙里簌簌落下陈年灰粉,李炎脚踝处的旧伤疤隐隐发烫。
地面开始震颤,那些被斩碎的义眼残骸中,残留的光学元件再次亮起。
这一次,没有十二个画面。
只有一个。
全息投影在祭坛正上方汇聚成形。
画面里,陆振东跪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,头顶插着一根粗大的数据导管,浑身抽搐——导管接口处渗出淡蓝色组织液,在冷光下泛着荧光,散发出类似臭氧与腐烂菌菇的混合气味。
他身后站着那个戴着齿轮面具的女人——苏婉清。
“你以为是你救了他?”
苏婉清的声音经过合成处理,从墓穴的四面八方回荡而来,带着重叠的回音,每一声都撞在岩壁上,激起细微的粉尘簌簌落下。
“十年前的‘02号实验体’之所以能活下来,是因为他自愿成为了容器。李炎,你看看他的眼睛……他只是想再见陈警官一面。”
画面拉近。
陆振东猛地抬起头。
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,只有一片混沌的猩红,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而幸福的微笑——微笑牵动面部肌肉时,皮肤下隐约可见数据流如蚯蚓般蠕动。
“小李……”
陆振东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,带着颤抖,尾音被电流撕扯得支离破碎,“帮我……完成仪式。老陈在等我……就在这扇门后面……”
李炎站在原地,死死盯着那张脸。
胸口那枚破碎的护身符残片,此刻烫得惊人,仿佛在警示,又仿佛在哀鸣——它内侧蚀刻的‘守门人’三字,正随主脑搏动同步发烫,灼得警服布料微微蜷曲。
那是他在警队唯一的兄弟。
现在却像一条狗一样跪在那里,求他打开地狱的门。
心跳漏了一拍,剧痛让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他咬住后槽牙,尝到血味,那点铁锈气竟奇异地压下了窒息感。
但下一秒,李炎笑了。
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那是极度愤怒后的神经质反应。
他缓缓抬起手,将那枚滚烫的护身符残片按在自己胸口的警徽位置。
“你想见老陈?好啊。”
他在心中冷冷下令。
“系统,签到——【地点:地下墓穴·前朝祭坛】。”
【签到成功!】
【获得奖励:虚妄之眼(s级进阶版)——可强制剥离一切基于记忆重构的伪装。】
金色的光芒再次在他的左眼炸开,这一次,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——光不是照耀,是熔岩灌入眼眶,滚烫、粘稠、带着金属沸腾的“咕嘟”声。
视线穿透了全息投影的表层。
没有陆振东。
没有苏婉清。
那个跪在地上的“陆振东”,只是一团由无数光点和数据流构成的乱码,而在乱码的核心,是一段正在循环播放的记忆录像——录像的边缘,标着一行极小的代码:【素材来源:李炎记忆库\/海马体切片c区】。
“居然……是用我的记忆捏出来的……”
李炎的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。
他猛地从腰间抽出那枚原本用来对付重型机甲的磁爆弹,拇指弹开保险,动作快得带出残影——弹壳脱手坠地时,发出清脆的“叮”一声,在死寂中弹跳三次才停歇。
“我审判的不是死者。”
他盯着那个依旧在哀求的虚假影像,眼神冰冷如铁。
“是你们这群拿活人执念当燃料的疯子!”
手臂挥出。
磁爆弹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抛物线,精准地砸向主脑下方那个闪烁着蓝光的能量节点。
“轰——!!!”
蓝白色的电磁风暴瞬间吞没了祭坛——不是爆炸,是空间被硬生生撕裂的“嗤啦”声,空气电离的臭氧味浓烈得呛喉,皮肤表面汗毛根根竖起,静电噼啪作响。
猩红的主脑发出一声类似生物濒死的尖啸,随后炸成漫天腥臭的浆液——温热、粘稠、带着内脏破裂的腥甜,溅上李炎手背时,像活物般微微搏动。
全息投影扭曲了几下,陆振东那张哀求的脸像被撕碎的画纸一样瞬间崩解。
整个地下墓穴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——绝对的黑,连瞳孔都失去调节能力,唯有耳道里残留着高频蜂鸣,仿佛有亿万只蚊蚋在颅内振翅。
与此同时。
数公里外的龙脊索道上。
随着一声巨响,被周美玲等人炸断的支柱轰然倒塌,那辆黑色的装甲车失去了牵引,在半空中剧烈摇晃,随后像钟摆一样挂在了悬崖边。
车厢内。
被束缚在座椅上的、真正的陆振东,在剧烈的撞击中缓缓睁开了眼睛——眼皮掀开时,眼白布满血丝,瞳孔先是涣散,再缓慢收缩,聚焦于头顶通风口一缕摇晃的灰尘;他胸腔起伏加深,呼吸从浅促变为绵长,喉结上下滚动,带动颈侧静脉微微搏动;右手食指最先恢复知觉,指尖无意识地抠进金属座椅扶手的凹槽里,指甲缝里嵌入细小的铁锈碎屑。
他的意识依然混沌,被药物控制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但就在那个虚假的投影在墓穴中被李炎亲手粉碎的瞬间,陆振东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。
一滴泪水,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眼角滑落,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——泪珠坠地前,在空中拉出一道极细的银线,落地时“嗒”一声轻响,像一颗微型水银珠炸开,碎成七瓣。
那是属于他自己的,清醒的一滴泪。
地下墓穴。
李炎大口喘着粗气,双眼的异能正在退去,留下针扎般的刺痛——左眼视野边缘持续闪动金斑,右眼则残留着刀锋划过的寒意。
四周一片漆黑,只有他那双还未完全熄灭的双瞳,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微光,像两簇将熄未熄的鬼火。
随着主脑的炸毁,祭坛后方的一块岩壁缓缓移开。
没有机关声,只有风声——阴冷、潮湿、带着浓重土腥味的风,从那个新出现的洞口吹了出来,拂过李炎汗湿的后颈,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。
李炎举起手电,光柱打过去。
那里是一条蜿蜒向下的阶梯,看不到尽头。
而在光柱的尽头,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,溶洞的顶部,垂落着无数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菌丝,像是一场静止的、发光的雨——光是柔绿的,带着潮润的凉意,菌丝末端偶尔滴落一滴水珠,在光柱中划出短暂的银痕,坠地时“嗒”一声,轻得像一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