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扇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,像是巨兽吞咽后的闭嘴——门缝收窄时刮擦岩壁的“嘎吱”声拖得极长,余震顺着脚踝爬升,震得小腿骨微微发麻。
空气里没有陈腐的霉味,反倒充斥着一股令人反胃的甜腥——那是高压电流电解空气后,混合着某种生物营养液挥发的味道,甜中泛着铁锈般的腥气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温热的血雾。
这里不是单纯的墓室。
前朝用来镇压地脉的祭坛已经被彻底掏空,十二根合抱粗的汉白玉石柱上,原本雕刻的镇邪瑞兽被凿去了面目,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管线。
这些管线像血管一样搏动,每一次收缩都传来低沉的“噗…噗…”声,如同活物在皮下缓慢泵血;管壁表面渗出细密冷汗般的凝露,在惨白冷光下折射出幽微蓝晕。
这些管线最终汇聚向中央——那里悬浮着一颗半人高的猩红核心,无数神经束缠绕其上,每一次收缩,岩壁上的晶体就随之闪烁一次:光是冷的,却带着灼烧视网膜的刺痛感,仿佛有细针在角膜上跳动。
李炎刚迈出第三步,脚下的青砖猛地一震——不是震动,是整块砖面瞬间向下沉陷三毫米又弹回,震得他足弓发酸,耳道内嗡鸣不止。
“嗡——”
十二根石柱同时亮起惨白的冷光。
光芒并非向外发散,而是向内聚焦,光束交汇处空气扭曲,发出高频的“嘶嘶”声,像烧红的铁钎浸入冰水。
十二只机械义眼从石柱顶端无声浮起,瞳孔呈诡异的复眼结构,并在同一瞬间锁定了李炎——没有焦距调整,没有伺服电机的轻响,只有一片绝对静默的锁定,仿佛时间本身被抽走了声音。
没有攻击。
光束交织,在他眼前强行撕开了一道全息帷幕。
画面极其高清,甚至带着第一人称视角的抖动:橘红色的火球吞没了警车,那个熟悉的身影扑过来,将他狠狠推开,高温瞬间卷曲了她的长发,皮肉焦黑的味道仿佛能透过光影直接钻进鼻孔——不,不只是味道,是皮肤被辐射灼伤的刺痒,是睫毛蜷曲时细微的“噼啪”声,是耳膜被冲击波压扁的闷痛。
那是前世的高晴烟。
紧接着画面一转,是老陈倒在血泊里,胸口的警徽被子弹打得凹陷——金属凹陷处反射着天光,晃得人眼疼;血不是流,是缓缓洇开的暗红粘稠物,像融化的沥青,散发出浓烈的铜腥与微弱的硝烟余味。
李炎的瞳孔剧烈收缩。
这种精神冲击不讲道理,它直接绕过视网膜,通过那十二只义眼的高频闪烁,把绝望的情绪像钉子一样楔进他的脑皮层——钉尖是滚烫的,钉身却裹着冰碴,每一次楔入都引发颅骨内侧一阵尖锐的刮擦感。
他甚至感觉到了那种被烈火灼烧的幻痛——左臂皮肤绷紧、起泡、绽裂,却没有气味,只有神经末梢疯狂放电的“滋滋”麻痒。
“咳……”
李炎猛地合拢牙关,舌尖传来一阵锐痛,满嘴的铁锈味让他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。
这不是回忆。
这是某种基于生物电波的“共感陷阱”。
对方在读取他的恐惧,然后具象化。
【警告:检测到高浓度意识污染。】
系统的弹窗在视野边缘疯狂抖动,红得刺眼,每一下闪烁都牵动太阳穴突突跳动。
【是否激活‘镜像斩击’?】
【代价:同步调用宿主最深痛觉记忆作为能量源。】
【是\/否】
李炎没有哪怕0.1秒的犹豫。
既然你们喜欢玩弄痛苦,那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地狱。
“确认。”
他在心里默念。
下一秒,他双眼中的世界崩塌了。
左眼的金色漩涡不再是光,而是沸腾的液态金属,滚烫气浪扑面而来,灼得右眼睫毛蜷曲;右眼的黑渊停止了旋转,凝固成一把黑色的刀锋,刃口寒气直透额心,冻得眉骨发僵。
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视神经汇聚,顺着他的目光,化作一道无形的、能够斩断数据流的波纹,轰然扩散——没有声音,但耳道深处骤然失压,鼓膜向内凹陷,仿佛整个头颅被抽成了真空。
“滋啦——砰!”
半空中悬浮的十二只机械义眼,在同一时间炸裂。
碎片像雨点般落下,但在落地前,那些尚未熄灭的投影光束因为核心逻辑的崩坏,在半空中胡乱拼凑出了一幅原本被加密的画面——
那是一张工程蓝图的残片。
坐标:青龙山实验室地底第十层。
备注:时间锚点·原型机。
此时此刻,白虎崖。
悬崖酒店的顶层包厢,落地窗外是翻涌的云海。
苏婉清手里把玩着一颗精致的水晶球,球体内部原本倒映着地下墓穴的实时画面。
突然,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水晶球在她掌心化作齑粉,细碎的晶屑刺破了她保养得极好的皮肤,渗出几滴鲜血——血珠沿着她手腕内侧的青色血管缓缓滑落,带着微咸的铁锈气。
她猛地闭上眼,修长的手指抚过脸颊那道从耳根蜿蜒至下巴的狰狞旧疤——那里正传来一阵仿佛被利刃割裂的剧痛,皮肤下有细小的电流在窜动,像千万只蚂蚁啃噬。
“好刀法……”
她睁开眼,瞳孔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。
“终于,有人蒙蔽了我的眼睛。”
她按下桌上的通讯器,声音冷得像冰镇过的毒药:“启动b型协议。既然他不想看幻象,那就把‘那个人’推上去。”
窗外,索道的绞盘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——不是机械声,是钢缆在巨大张力下纤维断裂的“咯…咯…”呻吟,震得玻璃幕墙微微共振。
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装甲车,如同悬在空中的铁棺材,载着那个被神经锁链死死束缚的男人,缓缓滑向朱雀峰的废墟。
“滋……滋滋……”
地下墓穴的死寂被耳麦里的电流声打破。
“听到了吗?那不是普通的引擎声。”许阿婆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了进来,“声呐显示,那辆车上有异常的生物信号波动……频率和老陈当年的警徽波段完全一致!”她腕上那台改装过的老式警用频谱仪,屏幕正跳动着十年前存档的波段图谱。
李炎正准备将一枚带有病毒程序的生物芯片插入主脑接口,听到这句话,手指猛地悬停在半空。
老陈的波段?
不可能。老陈已经死了十年。
除非……
“他们在模拟信号。”李炎的声音沙哑,“那是诱饵。”
“不管是诱饵还是什么,车已经上了龙脊索道。”许阿婆显然也在拼命,“周美玲那帮孩子已经在下面了。(老陈带过的最后一届特训班)”
既然拦不住车,那就把路给他断了。”
“只伤机械,不伤人。”
李炎只回了这七个字,然后一把扯掉耳麦,将其狠狠踩碎——碎裂的塑料扎进脚底,尖锐的刺痛顺着足底神经直冲天灵盖。
他不需要听结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