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停下脚步，从钱山旁边拿起一份皱巴巴的报纸，摊开在众人面前，指着中缝里那几行比芝麻还小的字。
“知道这是什么吗？”
他抬起头，目光锐利如刀，扫过十四张稚嫩又茫然的脸。
“这是门票。”
“一张通往京城，让你们一辈子不用再跟土坷垃打交道的门票。”
他一字一句，清晰地吐出五个字：
“国家，恢复高考了。”
“轰！”
这两个字，比那座钱山带来的冲击还要剧烈！
五姐周桃，这位曾经的北大高材生，手里的茶杯“咣当”一声掉在地上，摔得粉碎。她死死盯着那份报纸，整个人都在发抖，眼泪“刷”地一下就涌出来。
只有她明白，这薄薄一张纸，对无数人来说，意味着什么！
“我今天叫大家来，就为一件事。”
周野的声音把所有人的魂都叫回来。
“你们的任务，只有一个——备考！给我往死里考！”
“可是六叔……我们……我们大字都不识一筐……”周铁蛋终于憋出一句话，声音里满是自卑。
“是啊，六叔，我们拿惯锄头，那笔杆子比烧火棍还沉，哪是考试的料啊……”
孩子们一个个垂下脑袋，眼里冒出的光又黯淡下去。
“闭嘴！”
周野一声低喝，他环视一圈，声音陡然转冷：“我问你们，你们是信我这个六叔，还是信你们自己兜里那几个子儿？”
“脑子里长的草，我负责给你们拔干净！你们只管玩命学，剩下的，”他拍着那座钱山，“我负责当你们的‘氪金玩家’！”
“我在这，给你们立个军令状！”
“凡是参加高考的，考上，就有赏！”
“考上中专，奖励现金五十！”
“考上大专，奖励现金一百！”
“谁要是能给我考上京城那几所顶尖的，清华！北大！”他猛地拔高音量，在所有人狂跳的心脏中，缓缓撸下自己手腕上那块锃亮的上海牌手表，高高举起！
“奖励现金五百块！外加……这个！”
五百块！一块上海表！
这在1977年，足够在县城盖三间大瓦房，足够一个工人不吃不喝攒上十年！
这不是奖励，这是用一座金山，指着一条通往天堂的路，问你敢不敢走！
“我考！”
周铁蛋第一个吼出来，那张黝黑的脸因过度激动涨成猪肝色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
“六叔！我他娘的就算把命拼在这，也给您考个状元回来！”
“我也考！”周红梅“噌”地一下跳起来，双眼放光，仿佛那块手表已经戴在自己手腕上，她甚至冲着周野喊道：“六叔，我要是考上北大，那手表能不能现在就让我戴戴？我戴着它考，浑身都是劲儿！”
“哈哈哈！有志气！”周野大笑，“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，别说一块，我送你两块，一手戴一个！”
“算我一个！”
“我也考！”
一个，两个，三个……十四个孩子，无论大小，无论男女，全都站起来，他们的眼睛里燃烧着狼一般的火焰！
什么基础差，什么没信心，在上海手表和五百块现金面前，全都是狗屁！
大哥周山张嘴，刚想说句“这不胡闹嘛”，腰间的软肉就被媳妇王素芬狠狠拧一把。王素芬朝他猛使眼色，那眼神分明在说：“有钱拿，有前途，你再敢多放一个屁试试！”
周山立刻把话咽回去。
周野看着眼前这一幕，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。
这把火，终于烧旺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