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六……你……你给老子交个实底儿!”“这……这他妈是哪路神仙,给咱家送来的阎王帖?”
“爹,您这话说得,多跌份儿啊。”
周野打个哈串子,眼角挤出两滴泪,他慢吞吞地从那破摇椅上撑起来,裹紧身上的狗皮褥子改的棉大衣。
“什么阎王殿,就是个倒买倒卖的集市,顶多算个大点的黑市。”
他晃悠过去,两根指头夹起那封信,对着油灯晃了晃,嘴角一撇,带着股子嘲弄。
“再说,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,您跟我大哥不都在这儿杵着么?我一个‘豆芽菜似的’病秧子都还没‘嗝儿屁’呢,瞧把你们吓得那熊样。”
他这话说的轻飘飘,却像根针,一下就把屋里那快要凝固的恐惧给捅破。
娄小娥赶紧上前,给赵玉梅抚着后背顺气:“婶儿,您别‘肝儿颤’,听六爷的,他心里有谱儿。”
“谱儿?这都火烧屁股了!”大嫂王素芬急得直跺脚,“老六,这钱……这钱烫手啊!要不……要不咱连夜埋后院茅房边上?那地方邪性,保准没人敢刨!”
“出息!”
周野一个眼风扫过去,王素芬立马把后半句话给咽回去。
“埋?五万块钱,你当是埋俩红薯呢?等开春长出一颗摇钱树来?”
他嗤笑一声,把信纸折好,塞进怀里。
“这钱,搁手里是催命符,撒出去,就是护身符。”
“藏着掖着,等着‘小脚儿侦缉队’上门给你‘开瓢儿’吗?笨!”
“得花出去!花得全村老少爷们儿都跟咱家穿一条裤子,花得县里那帮人想动咱都得掂量掂量,这钱,才算姓周!”
周铁梁到底是炸过碉堡的人,浑浊的眼睛里“噌”地一下冒出精光,他猛地一拍大腿,把桌子震得直晃悠。
“我明白了!”
“老六,你这招……叫‘把祸水往大家伙儿锅里倒’!高!真他娘的高!”
周野懒得跟他掰扯什么叫“风险共担,利益捆绑”,只是摆摆手。
“爹,这事儿您是‘角儿’,您来登台唱戏,最合适。”
他转身,从墙角拖出那个沉甸甸的麻袋,“哗啦”一声解开口。
一麻袋崭新的“大团结”,在昏黄的灯下,红得刺眼,红得让人心头发疯!
“这……这……俺的爷哎!”傻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,哈喇子差点没流下来。
“爹,”周野指着那堆钱,“头一笔款子,五万。”
“您拿出两成,一万块。明儿一早,村头大喇叭给老子喊起来,召集全村开大会!”
“名头我都想好了,就叫——”
他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:
“秦家峪公社农用生物实验小组,暨第一次全体社员……分红大会!”
“分红!”
周铁梁的腰杆,在那一刻,挺得像一杆上膛的枪!
这名头,正!大!光!明!
“好!就他娘的这么办!”
……
第二天,秦家峪的天,跟炸了似的。
村头大槐树下,那张唯一的八仙桌擦得锃亮,桌上,用一块红布盖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。
周铁梁穿着那身压箱底的崭新中山装,往桌子后头一站,红光满面,声音跟庙里的钟似的,一开口,全村都能听见。
“乡亲们!爷们儿、娘们儿、小子丫头们!都给老子静一静!”
全村老少,里三层外三层,围得水泄不通,一个个伸长脖子,眼睛跟长钩子似的,死死盯着那几个麻袋。
“今儿,把大家伙儿叫来,就一件事儿!”
周铁梁清下嗓子,一把掀开红布!
“哗——”
人群里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!
不是钱,比钱还金贵!
一沓沓的猪肉票!布票!工业券!甚至还有一张金贵的自行车票!
“咱们秦家峪实验小组,在党的领导下,在六爷的指点下,出息啦!挣着钱啦!”
“这头一份儿功劳,得记在咱小组这些‘拔份儿’的英雄身上!”
他拿起一份名单,扯着嗓子吼。
“首席炼丹师……何雨柱同志!”
傻柱正混在人群里抠脚丫子,听到自个儿大名,一个激灵,跟被踩尾巴的猫似的。
旁边的人推他一把:“嘿!柱子!叫你呢!别他娘的跟个傻狍子似的!”
傻柱晕乎乎地走上前,腿肚子直转筋。
周铁梁从桌上拿起一个厚得像砖头一样的牛皮纸信封,亲手塞到他手里。
“傻柱同志!这是你的奖金!五百块!往后给老子好好干!再敢炸一次炉,老子扒了你的皮!”
“五……五百?”
傻柱捏着那信封,手一软,差点没跪下。
他走到一边,哆哆嗦嗦地打开,只看一眼,红彤彤的一片,晃得他眼晕。
五百!够他娶十个媳妇儿了!
“扑通!”
傻柱这个七尺高的汉子,眼圈一红,鼻涕眼泪一把抓,对着周铁梁就要磕头。
“叔!叔!这……这太多了!我何雨柱……我……”
“拿着!”周铁梁一把扶住他,“这是你应得的!一个唾沫一个钉!”
人群里,周野裹着大衣,懒洋洋地靠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,冲傻柱喊一嗓子:
“傻柱!拿着钱可别又让秦淮茹那小妖精几滴眼泪就给你哄了去!留着娶个正经媳妇儿,给你老何家传宗接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