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。
一辆军绿色的嘎斯69吉普车,像一头咆哮的野兽,在通往京城的国道上疾驰。
车窗外,光秃秃的树影飞速倒退,卷起枯叶和尘土。
车内,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
开车的二哥周河,死死盯着前方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这辈子开过拖拉机,开过康拜因,就没开过这么“烫屁 股”的车。
不是车烫,是后座上坐着的人,气场太烫。
周野四仰八叉地靠在后座,怀里揣着那瓶开封的茅台,双眼闭着,脸上看不出喜怒。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气,让整个车厢的温度都降好几度。
从前门大街出发到现在,快一个钟头,六子一句话没说。
可周河知道,这平静的海面下,是足以掀翻航母的滔天巨浪。
突然,周野睁开眼,那双总是带着三分倦意的眸子,在黑暗中亮得吓人。
“二哥,找个有电话的地方,停一下。”
“好嘞!”
周河如蒙大赦,一脚油门,车子很快拐进一个还亮着灯的公社招待所。
周野拎着酒瓶子下车,径直走向传达室,丢下几张毛票,拿起那支冰冷的黑色听筒,熟练地要了邮电部的总机,再转那个保密分机号。
电话“滋滋”地响很久,才被接起。
“喂?”
听筒里,传来章丽云压抑着哭腔、充满鼻音的声音。
周野一听这动静,火气“噌”地又顶上来一截。
他没问前因后果,劈头盖脸就是一句。
“哭?”
“六叔……”章丽云的委屈决堤,哭得更凶,“我……我错了……我不该……”
“闭嘴!”
周野一声低喝,简单粗暴地打断她,“老子从前门大街杀过来,不是听你在这儿演孟姜女的!”
“一五一十,说清楚,谁让你受委屈了?”
他这不讲道理的霸道,反而像一记重锤,砸停章丽云的眼泪。
她抽噎着,用最快的速度,把“清道夫”指令集、那个致命的陷阱,以及王总工为自保,强令她“捂盖子”的事情,一口气全说出来。
“捂盖子?”
周野仰头“咕咚”灌了一大口茅台,辛辣的酒气顺着话筒都能溢出来。
“他算个什么东西,也配在咱们周家的锅上捂盖子?”
周野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子碾碎一切的狂劲儿。
“丽云,六叔问你个事儿。”
“六……六叔您说。”
“你面前摆着一碗饭,饭里头,有颗老鼠屎。你是把老鼠屎挑出来,捏着鼻子把剩下的饭吃完,还是把这碗饭直接倒了,砸锅,再换口新锅,做一顿山珍海味?”
这个比喻,粗俗,直接,却像一道闪电,劈开章丽云脑海中所有的迷雾!
是啊!
我为什么非要吃那碗有屎的饭?!
我为什么非要在那口脏锅里搅和?!
破解?修补?绕过去?
那都是在别人拉的屎上雕花!
周野听着电话那头侄女变得粗重的呼吸声,就知道她想明白了。
“想明白啦?”
“六叔……我……我明白!”章丽-云的声音,不再是哭腔,是压抑不住的亢奋和颤抖,“我们……我们不修!我们砸锅,重起炉灶!”
“对头!”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