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洋彼岸，波托马克河畔。
一片被茂密森林包围的灰色建筑群，像一只巨大的水泥蜘蛛，静静地趴在阴沉的天空下。这里没有门牌号，地图上是一片空白，但在全球情报界，它被称为“那栋楼”，或者更直白一点——“世界之耳”。
经济情报分析科，地下四层。
这里的空气循环系统常年保持着恒定的23度，却依然无法吹散那股浓郁的、混合着廉价速溶咖啡和陈年卷宗的焦虑味道。
“滋滋……”
荧光绿色的单色显示器在昏暗中闪烁，映照出一张苍白得如同吸血鬼般的脸。
约翰·卡斯帕。代号“猎犬”。
他是这个部门最顶尖的资产追踪专家。在过去的一年里，他曾通过一笔看似正常的跨国大豆交易，挖出南美毒枭洗白的三亿刀乐；也曾通过一家瑞士钟表店的维修记录，锁定克格勃的秘密账户。
但在这一刻，这位从未失手的“猎犬”，正对着面前的一堆打印纸，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。
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报告最上方那个用红色记号笔圈出来的字母。
——”z“。
“见鬼的……”卡斯帕神经质地咬着指甲，指尖已经被咬得渗出血丝，“这不科学。这不符合经济学原理，甚至不符合物理学原理。”
“卡斯帕，如果你再对着那堆废纸发呆，我就要扣你这个月的全勤奖。”
主管推门而入，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甜甜圈，“这就是你说的‘红色警报’？因为几个东瀛人因为股价下跌跳楼？”
“不，头儿。你根本不懂。”
卡斯帕猛地抬起头，那眼神让主管吓一跳——那是一种混合恐惧、兴奋和极度困惑的眼神，就像一个无神论者亲眼看见上帝，或者魔鬼。
“不是股价下跌那么简单。”卡斯帕的声音沙哑，像喉咙里吞一把沙子，“就在刚才，冬京闭市。你知道发生什么吗？”
主管耸耸肩：“听说跌得很惨，尼索和田丰的门口摆满花圈。很恶毒的玩笑，不是吗？”
“那是预言！该死的，那是精确到秒的预言！”
卡斯帕一把抓起桌上的数据报表，直接怼到主管的鼻子上，“看看这个！这个代号‘z’的神秘基金，在送出花圈的**前三天**，就已经完成建仓！”
“他们借入30亿刀乐的资产，然后在最高点——听清楚，是在那个波峰的最高点，误差不超过0.01秒的瞬间，开始抛售！”
“这就像……”卡斯帕颤抖着手，比划一个手势，“就像他们手里拿着剧本。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泡沫的，还在疯狂买入，只有他们，像看着一群死人一样，冷冷地把所有筹码砸出去。”
主管皱起眉头，拿过报表扫一眼，脸色微微一变。
作为情报老手，他看出其中的门道。在金融市场上，运气好的人常有，但精准到这种毫秒级的操作，只有两种可能：要么是上帝，要么是操纵整个市场的魔鬼。
“查到来源吗？”主管的声音严肃起来，“是苏联人？还是中东的石油佬？”
“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。”
卡斯帕转过身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，屏幕上跳出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图谱。
“我动用‘梯队’系统的监听权限，甚至调用苏黎世银行的后门接口。”卡斯帕指着屏幕中心那个黑色的漩涡，“结果，我看到一个迷宫。”
“迷宫？”
“这个‘z基金’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，法人代表是一个叫‘smith’的家伙，这名字在户籍库里有三千万人。资金来源显示是一家列支敦士登的信托公司，而这家信托公司的控股方是一家百慕大的离岸公司，再往上查，是巴拿马的律师事务所……”
卡斯帕越说越快，呼吸也越来越急促，“我顺着资金链往上爬整整十八层！你知道我发现什么吗？”
主管咽口唾沫：“什么？”
“是一个圈。”卡斯帕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，“第十八层公司的控股方，竟然又绕回第一家开曼群岛的公司！这是一个完美的、合法的、逻辑自洽的闭环！就像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毒蛇！”
这正是周野那个名为“牛马守恒仪”的金手指，进化至5阶【全球泵】后自带的被动技能——【全球离岸黑洞】。
它不是什么高科技防火墙，是利用这具身体所在时代的法律漏洞和监管空白，构建出的一个无解的资本迷宫。在这个没有互联网大数据的1985年，这种迷宫就是神迹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主管喃喃自语，“这需要多少律师？多少会计师？这需要对全球各国的税法和公司法熟悉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卡斯帕点一根烟，手还在微微发抖，“但我可以肯定，在这个‘z’的背后，站着一个极庞大、精密、且冷酷无情的团队。或者……”
他顿顿，眼神中闪过畏惧。
“或者，是一个拥有超越时代智慧的天才。”
“他像幽灵一样悬浮在金融市场的上空，俯视着所有忙碌的蝼蚁。他知道每一次泡沫什么时候破裂，知道每一家公司什么时候倒闭。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给对手送花圈！”
“这种傲慢，这种从容……头儿，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投机客，是一头深海巨兽。”
办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排气扇发出的嗡嗡声，像在嘲笑这两位精英情报员的无能。
良久，主管深吸一口气，将手中的甜甜圈扔进垃圾桶，仿佛那是什么恶心的东西。
“立项吧。”主管冷冷地说道，“代号就叫‘猎鲨行动’。既然他在水里布下迷宫，那我们就把水抽干。通知冬京那边的分站，派外勤特工去接触那个表面上的操盘手——那个叫张思野的年轻人。”
“我要知道，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。”
卡斯帕点点头，眼中的恐惧逐渐消退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执着。作为最好的猎犬，猎物越狡猾，他越兴奋。
“我会找到他的。”卡斯帕盯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“z”字，低声喃喃，“不管你是人是鬼，只要你动钱，就会留下味道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