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龙穴”母港的决策会议室内,空气仿佛凝固。巨大的投影屏上,左右并列着两套方案的最终评估报告,像两座截然不同的山峰,压在每一个与会者心头。
左边是 “柴油机方案” :技术成熟,风险趋近于零,国内船舶重工集团承诺 18个月内 可完成全部安装调试,确保平台按时具备基本航行和电力供应能力。代价是:平台设计航速降低15%,自持力减少30%,且动力舱布局将永久性占用未来升级核动力的核心空间,实质上锁死了“鲲鹏”的终极潜能。
右边是 “燃气轮机方案” :经过两周的极限攻关,动力组给出了一条清晰但陡峭的路径。问题根源已定位——高压压气机叶片的材料在极端热负荷下,产生了微妙的“热弹性耦合振动”。解决方案是:重新设计叶片内部冷却流道,并采用一种尚在实验室阶段的特种高温合金。预计需要 至少8个月 完成新叶片的研制、测试和批量生产,且仍有约20%的失败风险。但如果成功,平台将获得设计之初梦寐以求的强大、高效动力。
“赵总,时间不等人。”船舶重工的代表言辞恳切,“柴油机方案能让‘鲲鹏’早日入水,形成初步能力,这在政治上、战略上都是最稳妥的选择。先解决‘有无’,再谈‘优劣’。”
“赵总,燃气轮机才是‘鲲鹏’的灵魂!”动力组组长双眼布满血丝,声音却异常坚定,“我们费尽千辛万苦,不是为了造一艘放大的拖船!如果现在放弃,我们之前为减重、为优化结构做的所有努力,意义都将大打折扣。这艘平台承载的是未来,不能一开始就戴上枷锁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总工程师赵志坚身上。他沉默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目光在两份报告间游移。这个抉择太重了,重到能决定这艘巨舰未来数十年的命运。
他看向一直沉默旁听的谢尔盖·伊万诺维奇:“伊万诺维奇同志,您怎么看?”
谢尔盖缓缓抬起头,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落在赵志坚脸上:“在我的家乡,老人们常说,‘如果你想走得快,就一个人走;如果你想走得远,就要和大家一起走。’ 柴油机,是让我们‘走得快’,马上就能出发。燃气轮机,是让我们‘走得远’,但需要等一等伙伴,等一等更新的技术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加低沉:“但是赵总,我们建造‘鲲鹏’,是为了在无垠的大洋上‘走得远’,而不是在港湾里‘走得快’。我建议,选择燃气轮机。”
会议室内一片寂静。谢尔盖的话,为这场技术辩论注入了一种更古老的、关于“初心”的维度。
赵志坚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脑海中闪过这艘平台从一堆图纸和废旧钢铁走到今天的每一个日夜,闪过李振华将任务交给他时的重托,也闪过未来它矗立大洋、发射火箭的壮丽景象。
他睁开眼,目光已变得锐利而坚定。
“我决定,”他的声音清晰地在会议室里回荡,“选择燃气轮机方案。”
一阵低低的哗然。
他抬手压下议论:“理由有三。第一,‘鲲鹏’是国家战略项目,它的价值在于开拓未来,而非重复过去。我们必须为未来保留最大的可能性。第二,8个月的延期,我们可以承受。利用这段时间,我们可以更精细地完成其他所有系统的安装调试,确保平台其他部分万无一失。第三,”
他看向动力组组长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相信我们的团队,能攻克这个难关。这不是赌博,这是基于技术路径清晰的攀登。立刻成立‘特种叶片攻关突击队’,我亲自协调资源。我们要的,不是‘可能成功’,而是‘必须成功’!”
决议已定,如山屹立。巨大的压力瞬间转化为了同样巨大的动力与使命感。动力组的工程师们红着眼眶,用力点头。船舶重工的代表愣了愣,最终也叹了口气,表示会全力配合其他方面的工程。
“鲲鹏”平台,选择了那条更艰难、但也通向更遥远星辰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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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乎在赵志坚做出抉择的同一时刻,在欧洲,“远星资源咨询公司”那封措辞严谨、格式标准的业务问询函,通过公开渠道,送达了欧空局相关部门负责商业合作事务的办公室。
函件内容非常克制,仅表示“获悉贵机构可能有意探索第三方测试服务,我司在该领域拥有相关研究和咨询经验,如有需要,可提供进一步资料”,并附上了公司注册信息和一些经过处理的、不涉及核心的“成功案例”简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