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妈……”小宝不知何时醒了，仰着小脸看她，眼睛红红的，“爸爸会好起来吗？我们能回家吗？”
李静低头看着儿子，心中酸楚难当。她不能把大人的绝望传递给孩子。她勉强笑了笑，伸手摸了摸小宝的头：“会的，爸爸会好起来的。等爸爸好了，我们就回家。” 这话说得毫无底气，连她自己都不信。
“妈妈，我饿。” 小宝小声说。
李静这才想起，从昨天下午到现在，孩子们几乎没正经吃过东西。她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，但毫无食欲。王社工给的五十块钱还在口袋里。她让小宝藏着妹妹，自己起身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留观病房，去医院的便利店。
便利店里的东西贵得惊人。她挑了两个最便宜的面包，两盒利乐包的牛奶，又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，就花掉了近三十块。捏着剩下的二十块钱，她犹豫了一下，又拿了一小包饼干。花钱如流水，而他们的“流”几乎已经干涸。
回到病房，她和孩子们分食了简单的食物。面包干硬，牛奶冰冷，但在饥饿面前，已是美味。她只吃了一小口面包，喝了点水，大部分都留给了孩子们。
喂陈远喝水时，他半睁着眼睛，眼神涣散，吞咽极其困难，大部分水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。李静用棉签蘸水，小心地湿润他干裂出血的嘴唇。
时间在等待、焦虑和徒劳的努力中缓慢爬行。每隔一段时间，就有护士进来记录生命体征，调整输液速度。赵医生也来看过一次，检查了陈远的瞳孔和呼吸音，脸色依旧凝重，只对李静说：“维持现状。等王社工那边消息。”
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，陈远的体温似乎又升高了，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跳得更快，血氧饱和度在吸氧状态下依旧在临界值徘徊。李静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。她按了呼叫铃，护士来看过后，说去叫医生。
等待医生的时间格外漫长。李静紧紧握着陈远的手，感觉他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抽搐。小宝也感觉到了紧张，挨着妈妈，大气不敢出。陈曦似乎被气氛感染，不安地扭动起来。
就在李静几乎要再次冲出去找医生时，赵医生终于来了，后面还跟着一个年纪稍大、戴着眼镜的医生。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，年长医生亲自听了陈远的肺部，又看了看监护数据，对赵医生说了几句，赵医生点了点头。
“情况不太乐观，感染可能还在进展。”赵医生对李静说，语气严肃，“我们用了药，但效果不明显。如果王社工那边不能尽快解决费用问题，转入正式病房进行更高级别的治疗，预后会很差。你们……要有心理准备。”
要有心理准备。这五个字像五把冰锥，狠狠凿进李静的心脏，让她瞬间手脚冰凉，眼前发黑。她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心理准备？准备什么？准备接受丈夫可能死亡的现实？不！绝不！
“医生，求求你们，先救他！钱……钱我们一定会想办法！王社工已经在跑了！”她几乎是嘶喊出来，眼泪汹涌而出。
年长医生看着她，推了推眼镜，叹了口气：“我们会尽力的。但医院也有医院的难处。希望你们那边能快点吧。”说完，他和赵医生又低声交流了几句，匆匆离开了。
希望。快点。这些词语此刻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。
李静瘫坐在凳子上，看着监护仪上那些跳动的、冷酷的数字，看着陈远在氧气面罩下费力挣扎的胸膛，看着身边两个懵懂惊恐的孩子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，那名为“希望”的东西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从她的指缝间飞速流逝。二十四小时，已经过去了近三分之一。而前方的路，依旧漆黑一片，看不到丝毫光亮。王社工那边，杳无音讯。她自己，已穷途末路。难道，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，等待着那最后的判决降临吗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