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板路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紫光泽,四十余名青衫修士呈雁阵排开,右拳重重砸在左胸护心镜上。沉闷的金属声震得巷尾老槐树落英缤纷,他们袖口绣着的云纹灵力流转,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光影 —— 这是仙云宗独有的清场讯号,此刻却掩不住浓重的血腥气。
“东向五里肃清,未发现活口。” 最后一名修士单膝跪地,掌心托着三枚染血的鬼宗令牌。令牌上的骷髅纹路在月光下扭曲,接触到修士掌心灵力的瞬间,发出细微的哀鸣。
巷口的风突然转向,不知何时出现在元澈不远处的戴斗笠老者缓缓转身。竹编斗笠边缘垂下的灰布沾着暗红血珠,顺着他佝偻的脊背蜿蜒,在灰布长衫上晕出妖异的蛛网纹样。左腕悬着的仙剑 “惊蛰” 剑穗轻晃,七枚青铜铃无风自动,在寂静的巷子里荡开令人心悸的颤音。
他脚边倒伏着十七具黑衣尸身,咽喉处都有个整齐的血洞,伤口边缘凝结着淡金色的灵力残留 —— 那是一剑封喉的明证。
“总算赶到了。” 老者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门轴在转动,目光越过层层人影落在云长老脸上,斗笠下漏出的左眼闪过晶石般的寒光,“少主…… 还安好吧?”
巷角的阴影里,四岁的元澈正死死攥着棵老槐树的虬根。粗布短打早已被血污浸透,露出的小臂上布满细小的划痕,却仍倔强地挺直脊背。听到 “少主” 二字时,他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,藏在树后的小手无意识地收紧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原主的记忆犹如剪辑的短片一般,零零碎碎的出现在元澈的脑海里。
“此事,在我带他走之前仙云宗必须给我一个交代。” 老者的指尖在惊蛰剑柄上轻叩,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头。青衫修士们下意识地握紧剑柄,他们认得那是 “惊蛰七式” 的起手式,当年老者凭这招在鬼宗总坛连斩九位长老,剑穗上的铜铃三个月都在滴着黑血。
云长老喉结滚动,青衫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:“自然要给交代,给宗主,给少主一个交代。” 他刻意加重 “宗主” 二字,期望面前之人能念及宗主,不在仙云宗大开杀戒鱼死网破。
斗笠老者微微颔首,竹篾间漏下的目光掠过地上残肢。鬼宗修士的尸身伤口处泛着淡金色的灼烧痕迹,在夜风中散发着奇异的威压,连食腐的野狗都不敢靠近。
“你要带他去哪?” 见老者走向元澈,云长老突然上前半步,袖中灵力骤然暴涨,“他是元九霄的骨血,将来要继承宗主之位的。”
老者的脚步顿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,斗笠缓缓转动。元澈从树后探出头,见老者背后的血渍正顺着衣料纹路游走,竟在灰布上勾勒出半张残缺的阵法图 —— 那是仙云宗禁地才有的 “锁龙阵”。
“副宗主归来后,自会肃清鬼宗余孽。” 云长老的语气软了三分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令牌,那令牌边角已被摩挲得光滑,“何必非要带他走?宗门护山大阵难道护不住一个稚子?”
“我的事,轮不到旁人置喙。” 老者终于转身,斗笠下的晶石左眼在月光下闪烁,映出云长老骤然阴沉的脸。青衫修士们同时后退半步,他们清楚记得三年前,有位执事质疑老者处置叛徒的方式,第二日就被发现挂在山门牌坊上,四肢经脉全被震断,却偏偏留着一口气。
云长老周身灵力骤然暴涨,青衫衣料被气流撑得猎猎作响:“老东西,你除了挥剑杀人还会什么?给四岁孩童喂饭?教他识文断字?还是夜里哄他止哭?”
惊蛰铜铃突然爆响!老者抬手按剑,七道金线从尸堆中窜出,在掌心织成血色小网:“总好过某些人用锁灵阵困杀同门,将十七位长老的修为炼作己用。”
这句话像惊雷劈在众人心头。三年前仙云宗内乱,十七位质疑副宗主的长老莫名失踪,宗门对外宣称是叛逃,只有核心弟子才知晓,那些人是被云长老困在锁灵阵中,活生生抽干灵力而死。此刻被当众揭穿,青衫修士们握着剑柄的手都在颤抖。
云长老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灵力在体内狂躁冲撞:“此次确是鬼宗作祟!待副宗主归来,自会清理门户!”
老者的晶石左眼突然黯淡。他垂眸看向树后的元澈,那孩子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他,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折射着月光,像极了元九霄少年时的模样。
“他该有新身份,安稳度日。” 老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温度,像是怕惊扰了这个受惊的孩子。
云长老仰头望向夜空,残月被乌云啃噬得只剩弯钩,几颗疏星在云层间闪烁,隐约组成仙云宗山门轮廓。他缓缓松开拳头,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五道血痕,血珠滴落时在青石板上竟燃起淡金色的火苗 —— 那是怒火引动灵力的征兆。
“无望海。” 云长老的声音带着自嘲,“元九霄年轻时待过的地方。”
这三个字让元澈心头一颤。他隐约听过关于那片海域的传闻,是大陆南端的禁忌之地,墨色海水里藏着能吞噬修士的妖兽,百年前十位长老组队探海,归来者只剩半截身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