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苏州的梅雨季刚过，“聚源盐行”后院的青石板缝里还渗着潮气，一间被书架挡住的密室里，豆大的油灯火苗在风口中微微摇曳，将墙壁上的影子拉得扭曲。李默坐在紫檀木桌后，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玉佩——玉佩上的“李”字被磨得发亮，这是父亲李嵩被贬前，亲手挂在他颈间的。三年前，他还是吏部侍郎府里锦衣玉食的公子，跟着先生读圣贤书；如今，他化名“沈默”，脸上故意留了道浅浅的疤，穿着粗布短打混进江南盐帮，从搬盐的杂役做到二当家，连盐行掌柜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。桌上摊着一本泛黄的账本，看似在核对盐运数目，实则账本夹层里藏着李嵩生前绘制的玄械司草图，他每天睡前都会拿出来看，指甲在“陆承渊”“苏清鸢”的名字上掐出深深的印子。
“二当家，外面有位‘玄老’求见，说带了中州来的信物，还报了‘青冥’的暗号。”盐行伙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，带着明显的拘谨——这“玄老”刚到盐行时，仅凭一个眼神就让门口的两条恶犬夹着尾巴不敢出声，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。李默猛地攥紧玉佩，指节泛白，三年来的隐忍与等待，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。
“让他进来。”李默压下声音里的颤抖，起身将账本合上，书架在机关控制下缓缓移开，露出密室的入口。玄灭推门而入，带着一身东域的风尘与淡淡的血腥气，他没有多余的寒暄，右手一扬，一卷用玄丝捆扎的密信便精准地落在李默面前的桌上。密信的火漆印是圣地独有的“灭”字纹，而封皮内侧，赫然是李嵩的亲笔签名与私印。李默的手指刚触到信纸，就像被烫到一般缩回，他盯着那熟悉的字迹，喉结滚动了数次，才艰涩地开口：“你是圣地的人？我父亲……他真的死了？”
“李嵩削爵为民后，被关在天牢最深处的‘玄铁囚室’，上个月初三，狱卒发现他七窍流血死在牢里。”玄灭走到桌边，拿起油灯晃了晃，火苗映着他脸上的疤痕愈发狰狞，“对外说的是‘病逝’，可你该知道，你父亲身强体健，连风寒都很少得。据圣地安插在京城的眼线回报，是陆承渊进言天启帝，说李嵩‘通敌余孽，留之必乱’，皇帝才下了密旨，用‘牵机毒’赐死了他——死的时候，身体缩成一团，连眼睛都没闭上。”玄灭刻意放慢语速，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李默心里，他清楚，仇恨才是最锋利的武器。
“啊——！”李默猛地将玉佩砸在桌角，羊脂玉瞬间碎裂成数片，他双目赤红，抓起桌上的算盘狠狠砸在地上，木珠散落一地，“陆承渊！苏清鸢！我若不将你们挫骨扬灰，誓不为人！”三年前，他躲在侍郎府的柴房里，亲眼看到玄械司的士兵抄家，看到父亲被戴上镣铐时的绝望眼神；他还记得苏清鸢站在府门前，拿着父亲与圣地通信的证据，清冷的声音传遍整条街巷：“李嵩通敌，罪证确凿。”那一刻的屈辱与恨意，早已刻进他的骨髓。
玄灭看着他失控的模样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，适时抛出诱饵：“圣地与你有共同的敌人。玄械司的战甲断了圣地的根基，陆承渊和苏清鸢更是我们必除之人。只要你助我拿到星落镇星辰碎片，再引蛮族入侵耗尽战甲库存，我保证，会亲手将苏清鸢的人头送到你面前，让你为父报仇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李默腰间的盐帮令牌上，“我听说，你父亲生前留下了玄械司的机密？”
李默深吸三口气，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，他走到密室角落的暗格前，转动机关，暗格内露出一个铁盒。铁盒上刻着复杂的花纹，是李嵩当年的贴身之物，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叠图纸与三本账册。“这是玄械司全国工坊的分布图。”李默展开最上面的一张图纸，指尖划过标注的红点，“京郊主工坊负责能量核心与星纹镌刻，北境云州工坊锻造甲片，东域星落镇提炼星核粉末，江南苏州的三个棉纺工坊做防潮内衬，西北甘州工坊生产星辰油——每个工坊的负责人、产能、运输路线都标得一清二楚。”他又拿起一本账册，“这是战甲量产计划表，每月稳定产100套，优先供应西北边防，目前京城库存80套，东域矿场驻守用了50套，剩下的30套刚发往东北，若蛮族大举入侵，不出一个月，玄械司就会无甲可派。”
玄灭接过图纸与账册，枯槁的手指快速翻阅，眼中闪过贪婪与惊喜——这些机密比圣地耗费数年搜集的情报还要详尽，尤其是战甲库存与运输时间，简直是为他的计划量身定做。“蛮族首领骨牙与你父亲有过命的交情。”玄灭从怀中取出一枚泛着幽光的兽牙令牌，令牌上刻着蛮族文字，“十年前，李嵩帮他走私了三百把玄术弯刀，助他平定蛮族内乱，坐上首领之位。你带着这枚令牌和十箱圣地秘制的玄术弩箭去西北，再告诉他，破雁门关后，圣地允许蛮族劫掠三月，他定会倾巢而出。”
“我有一个条件。”李默突然抬头，目光死死盯着玄灭，眼神里满是决绝，“暗杀苏清鸢时，我要亲自参与。”他走到墙边，取下挂在那里的一把玄铁匕首，匕首鞘上刻着“侍郎府”的字样，“当年苏清鸢在府门前宣读我父亲的罪状，今日我要在她面前，宣读她的死期。”他至今记得苏清鸢当年的模样，一身月白长裙，站在阳光下，清冷得像块冰，正是这副“正义凛然”的样子，毁了他的一切。
玄灭沉吟片刻，指尖敲击着桌面，他清楚李默的仇恨能带来多大的动力，但也担心这个被情绪冲昏头脑的年轻人坏了大事。“可以。”玄灭最终点头，语气却带着警告，“但你必须听我指挥。暗杀苏清鸢要选在玄械司研发最关键的时候，不能提前暴露，更不能因私怨打乱计划。若你坏了圣地的大事，别说报仇，我会让你比李嵩死得更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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