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笛音绕塘续新篇
夏夜的萤火虫在荷塘里飞时,阿糯和阿竹坐在老槐树下。小姑娘正绣着个荷苞笛坠,银线在布上泛着微光,针脚沿着少年用竹刀描的轮廓走,像在跟着某种看不见的指引。少年坐在旁边吹笛,笛尾的荷苞坠随着动作轻轻晃,正是两人一起绣的,苞尖点着点胭脂红,用的是新荷的花瓣汁,艳得像浸了朝霞。
“你听,”阿糯忽然停下针,侧耳听着荷塘的声息,“荷在跟着笛音晃呢。”
满塘的新荷确实在轻轻摇,叶片上的萤火虫忽明忽暗,像无数颗跟着调子跳动的星。阿竹的笛音渐渐稳了,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生涩,尾调里带着点《荷风引》特有的柔,像当年阿凛吹的那样,能把荷塘的香都搅得漾起来。
远处的竹屋早已换了新的竹瓦,却依旧保留着当年的模样——窗棂雕着荷梗,檐角挂着铜铃,绣架对着荷塘,竹榻挨着灶间。后生们说,这是“守旧”,要让新来的人知道,这里的荷有根,这里的人有情,这里的日子,是一代代绣出来、吹出来的。
阿竹忽然从竹篓里掏出个木盒,里面是支新刻的竹笛,笛尾刻着两个极小的字:“糯”“竹”,字边缠着圈银线,是他用祠堂樟木箱里找到的旧线接的,说“这样就有阿桃姨和阿凛叔的气息了”。
阿糯接过笛,指尖抚过刻字的地方,忽然摸到个小小的凸起,是片嵌在竹纹里的银线,定是当年阿凛刻笛时不小心留下的。她想起奶奶说的“藕断丝连”,忽然明白,有些东西从不会真的消失——就像这银线,朽了还能接;就像这笛音,断了还能续;就像这荷塘里的荷,枯了还能开;就像心里的人,走了还能在梦里回来,笑着说“我们在呢”。
笛音又起时,荷塘里的红鲤跃出水面,带起的水珠落在新荷上,像无数颗鼓掌的泪。阿糯举着刚绣好的笛坠,往阿竹的笛尾系,银线穿过布面的声响,混着笛音,像句被岁月重复了无数次的话:
“荷风引,引荷生;荷生处,有我们。”
夜风穿过荷塘,带着新荷的香,吹得老槐的叶子沙沙响,像在应和。月光落在两个依偎的身影上,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塘里,与满塘的荷影叠在一起,分不清哪是过去,哪是现在,哪是将来——或许,本就没有分别。就像这荷,去年的枯梗喂了今年的新叶;就像这人,前世的牵挂结了今生的缘。
荷塘的深处,那朵“并蒂”荷的旧痕旁,新的荷叶正悄悄舒展,卷着边,像只半拢的手,托着颗滚圆的露,珠里映着两个小小的身影,正相扶着往竹屋走,木屐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,像极了许多年前,那对把日子绣成荷的人,说“我们回家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