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同伟看着门口那个精致的木盒,那盒代表着求和与交易的极品大红袍,此刻显得无比刺眼。
他知道,从今晚开始,他和李达康之间,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,但是这债李达康必须要还的……
门在身后合拢,发出的那声闷响,像是为李达康的政治生涯,敲响了第一声丧钟。
走廊里的灯光昏黄,将他佝偻的影子拉得很长,又被前方的黑暗一口吞没。
李达康没有立刻下楼,他靠墙壁上,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他一生都在算计,算计人心,算计规则,算计利益,他以为自己是棋手,可到头来,却发现自己早已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弃子,而且是被自己亲手送到了绝路。
可笑,太可笑了。
他精心构筑的逻辑壁垒,那个他引以为傲的“程序瑕疵论”,那个他自以为能捆绑住祁同伟,要挟梁盼的一石二鸟之计,竟然从头到尾,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他非但没能把水搅浑,反而亲手把水澄清了,把祁同伟的乡亲们从浑水里摘了出去,把自己牢牢地按死在了泥潭里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倾尽全力打出一记重拳的拳手,结果不仅打空了,还因为用力过猛,把自己闪了腰,踉跄着跌向了万丈深渊。
祁同伟甚至吝于用一杯茶水来维持表面上的客套,这种不加掩饰的轻蔑,比任何严词厉色的斥责,都更让李达康感到屈辱。
他李达康,在汉东政坛呼风唤雨二十年,何曾受过这等羞辱?
不!
只要还没被正式双规,只要他李达康的名字还挂在京州市委书记的牌子上,这场棋,就没有结束!
正规的战场上,他输了。
权力、程序、人心,他被三路合围,败得体无完肤。
梁盼的刀,祁同伟的剑,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沙瑞金那只老狐狸,只会躲在后面,等着收拾残局,顺便摘取胜利的果实。
既然棋盘上赢不了,那就掀了这棋盘!
他李达康,从底层一路爬上来,靠的从来不只是光明正大的阳谋。
那些阴影里的手段,那些见不得光的筹码,才是他真正的护身符,也是他最后的杀手锏。
他脑中飞速旋转,所有的人脉、所有的往事、所有的秘密,像一部快进的电影,在他眼前闪过。
那些酒桌上的推杯换盏,那些办公室里的私下交易,那些项目审批中的暗箱操作……他为官二十年,手上沾过的,何止是灰尘?
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说过的一句话:法无禁止即可为。那么,当法律和规则要置他于死地时,他也可以选择无法无天。
他要让沙瑞金,让梁盼,让所有想看他笑话的人知道,他李达康不是一只可以随意宰割的羔羊。
他是一头饿狼,即便要死,也要从对手身上,撕下几块血淋淋的肉来!
他要胜天半子!
“兆华。去河畔小院。”
“河畔小院?”石兆华愣了一下,那个地方……书记有好久没去过了。
李达康不是财迷,是出了名的官迷,那套房子是他买来给自己女儿的,房子的贷款都没有还完。
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,挺直了腰杆,脸上那种落魄和萧索已经荡然无存,他还是那个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