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让梁盼心头一沉。
他听出了沙瑞金声音里的不对劲,那是一种遇到了极大麻烦的焦躁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来了再说!”沙瑞金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梁盼放下电话,脸上的轻松一扫而空。他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最近所有的事情,想不出有什么环节会出问题。李达康已经是一条死鱼,还能翻起什么浪花?
怀着满腹的疑惑,他披上外衣,快步走出了家。
当他推开省委书记办公室大门时,沙瑞金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面前的烟灰缸里,已经堆满了烟头,显然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很久。
“沙书记。”梁盼关上门,走了过去。
沙瑞金没有看他,只是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,“你先看看这个。”
他狐疑地拿起文件袋,抽出里面的文件。
只看了几页,他的脸色就变了。从最初的疑惑,到震惊,再到最后,化为和沙瑞金如出一辙的铁青。
这是一份关于汉东省最大的有色金属企业金山集团的材料。里面详细记录了金山集团在发展初期,如何与时任金山县县长的李达康勾结,严重污染环境,并通过做假账,套取国家巨额环保补贴的全过程。
更让梁盼心惊的是,材料后面,还附着一张关系网。
这张网,从金山县开始,一直延伸到省里的环保、国土等好几个关键部门,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,像麻绳缠绕在一起。其中甚至有两位,是梁盼近期还准备提拔重用的干部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梁盼的手都有些发抖,他猛地将文件拍在桌上,“混账!无法无天!”
“这只是他那个箱子里的冰山一角。”
“他手里,有整整一箱这样的东西。涵盖了京州乃至全省上百家重点企业,牵扯到的干部,从处级到厅级,不下五十人。”
梁盼呆住了。他终于明白沙瑞金为什么是这副表情。
这不是一份罪证,这是一份绑架书。李达康用这张巨大的利益网,绑架了整个汉东的经济命脉。
“他刚才来过。”沙瑞金缓缓说道,将李达康的来意和那个“三天之约”的最后通牒,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“他威胁我们?他一个待罪之身,敢威胁省委和省政府?”
梁盼的火气“噌”地就上来了,他骨子里那种军人般的强硬作风,让他无法容忍这种挑衅,“沙书记,绝不能向他妥协!这是赤裸裸的政治讹诈!我们现在就先让纪委和公安的人上,立刻逮捕他,查抄他所有可能藏匿证据的地方!然后在汇报京城,我就不信,他还能翻了天!”
“然后呢?”沙瑞金冷冷地反问,“逮捕他,然后引爆他手里的炸弹?让他把这些东西捅出去?
“到时候,汉东经济一落千丈,股市崩盘,企业倒闭,几万几十万的工人失业上街,社会动荡。这个局面,你来收拾?还是我来收拾?我们怎么向京城交代?”
“老梁啊,就单麟烂尾楼来说,恐怕这就得逼死不少人。”
梁盼被问得哑口无言。
办公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这个李达康……他不是个官员,他是个疯子!”梁盼憋了半天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。
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出去,非但没打倒敌人,反而捅了个马蜂窝,现在无数的马蜂正朝着自己和沙瑞金飞来。